就在黑凯门鳄张嘴的短暂瞬间, 罗九看到了它糜烂的舌头,也对上了黑凯门鳄伤痕累累的眼睛。
不好!
失去孩子的母亲是最疯狂的,更何况还刚结束了一场战斗!
“快跑!”罗九抓住陶芝芝后领, 就拖着双腿蹲到发麻的她跑了出去,其他人的反应不够快,她都已经跑出去两三米了,董先和夏迟才刚准备跑。
黑凯门鳄的速度不快,但也只是相对于大自然里擅长奔跑的动物来说,与人类相比,时速能达到20公里的它们相当于普通人在快速奔跑,更别说还是反应迟钝的人了。
董先才跑出去几步,追在后面的黑凯门鳄就张着嘴向他的屁/股咬来,要不是身边的夏迟拉了他一把,两人摔做一团,正好避开了黑凯门鳄的袭击,恐怕董先就不会这么完整了。
“老大,快救我!!!”普通人在最恐惧之下,遇到危险的第一反应肯定是逃跑,在进入游戏以前,董先只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宅男,哪怕他知道要攻击,好还手,但这种电光火石间的生死关头,他也还是想不起来的。
刘一峰拽了他和夏迟一把,右手握着砍刀,站到他们身前。
黑凯门鳄没给他们喘息的机会,而他的刀在闪躲中也划过黑凯门鳄的脊背,发出了一阵仿佛金石相击的脆响,刘一峰回过神来,黑色的鳄鱼脊背上只有一道淡淡的白痕,并没对它造成任何伤害。
刘一峰有些傻眼。
就算这把砍刀没董先的那把刀重,但也也算沉,一刀砍在树干上都能砍出二三厘米的深度,但却无法伤到这头鳄鱼?如此不平衡的防御力,要怎么打?
“背部应该是它最坚硬的地方,你砍别的地方试试!”罗九把三人安顿在比较远的安全地方,冲刘一峰喊。
刘一峰手里的砍刀不断落在黑凯门鳄的尾部和颈部,划下的伤痕比在背部更深一些,但也没有见血,在反复的刺激下,黑凯门鳄的狂性被激发了出来,速度也更快了,逐渐跟上了刘一峰的腾挪速度。
在一次跳跃中,刘一峰的裤腿被咬下了一截,鲜血一下子濡湿了裤子,顺着雨靴流进了鞋底,他啊地一声叫出来,痛的半蹲在地上,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处。
血腥味刺激了黑凯门鳄,当它再张开嘴,被撕下来的肉不见了。
一支羽箭从黑凯门鳄头顶掠过,射向巨蜥跳上岸之处。
那里是黑凯门鳄孵化幼卵的巢穴,离家寻找食物时,被巨蜥潜入家中,偷吃了2枚,又被窃走了1枚鳄鱼蛋,如今更是不能容忍未孵化的幼子受到威胁。
黑凯门鳄快速移动四脚爬到羽箭插着的地方,回头冲几人嘶嘶叫着,它行进的路上都是水和血,四周草木又被巨蜥与黑凯门之战搅的乱糟糟,血腥味、土腥味和草腥味混合在一起,令人几欲呕吐。
“伤得重不重?”罗九跑到刘一峰身边,放下弓,两手一错,裤子沿着被咬掉的位置撕拉开一道小臂的长度,露出底下血肉模糊,隐约能看到森森白骨的小腿。
“见骨了,这伤太重,这几天都要注意。”
罗九立马买了一盒伤药,先用烧过的水浇在伤口上。
那种猛然袭来的刺痛感会顺着伤口蔓延开,连小腿肌肉不受控制的抽动,就算是刘一峰也忍不住咬着肩膀衣服,重重地闷哼出声,连着撒了两次水,血水才被冲的淡了些,能上药了。
刘一峰看起来很虚弱,脸上全是汗,一滴滴地顺着脖子滑入衣服里,药膏带来的清凉感,以及疼痛被抑制的轻松,让他下意识地松了力道,整个人向后倒去。
夏迟正好跑过来,两手撑着刘一峰肩膀,没让他彻底倒下。
就算速效伤药膏效果惊人,但这样大片的伤口也无法很快地生效,原该是结痂的时间,却只止了血,这让夏迟能更清晰地看到筋肉,以及覆盖着肉的胫骨。
他眼皮抽动了一下,扭过头,直勾勾地盯着黑凯门鳄看。
“别想着做傻事。”罗九又上了一层药,将一整盒速效药膏全部用光,撕了一截干净的纱布,把刘一峰的伤口仔细包扎起来,选了一条透气宽松的裤子,丢给夏迟,“帮他换上,等结硬痂了再走。”
只是血痂的话,走几步还会开裂。
罗九尝试慢慢地靠近泥潭。
哪怕她去的是跟黑凯门鳄相反的方向,它也会随着罗九的动作上前两步,一副要跟她干架的模样。
这个意思是泥潭禁止他们靠近吧?
绕路都不行,就只能来硬的了。
罗九叹了口气,把长弓收起来,找夏迟要绳子。
“有什么用吗?”夏迟把三种长度不同,粗细又不太相同的绳子摆在地上。
罗九挑的是最开始购买的绳子,十米不到,两三指粗。
她用绳子打了个活扣,让夏迟跑几步。
不明所以地夏迟迟疑地跑了三四米,正要回头的时候,绳套从天而降,落在他肩膀处,随着他下意识地挣扎收缩,最后向上滑到脖子处,勒地他几乎要窒息了。
她帮夏迟解开绳套,十分满意。
“这用来干什么?”夏迟揉着被勒出痕迹的脖子,哑声问。
“套鳄鱼。”
“能套得住?”
“所以需要诱饵。”
“怎么可能套得住啊,它咬合力那么大,随随便便就能挣脱吧。”董先看了看罗九的绳套,又看了看黑凯门鳄的凶恶的长相,后怕地打了个激灵。
“每种生物都必定有优点也有缺点,它咬合力是大,但你看过它将嘴张开到这么大吗?”罗九抓着绳套,两手掌打开到四十厘米的宽度比划了一下。
董先思索了一会,犹豫着说:“好像是没见过。”
“它的嘴能张开的大小有限,意味着它的张力有限,也就是说这是它的弱点,只要捆住鳄鱼的嘴,让它无法张开,就丧失攻击力了。”罗九的视线先是落在地面的鳄鱼蛋碎壳上,接着移到黑凯门鳄身上,发现它脆弱多伤口的眼睛部位,有一群苍蝇在嗡嗡嗡地飞。
每扑到黑凯门鳄的眼周一下,黑凯门鳄就忍不住摇晃头部,甚至将脑袋插/进松软潮湿的泥土里,浑身裹满了湿泥,能短暂地避免吸血蝇的攻击。
为了看住鳄鱼蛋不被其他动物偷走,黑凯门鳄不得不长时间浮在水面上,它身体坚硬,能抵挡住各种猛烈的攻击,但眼周皮肤十分脆弱,连吸血蝇的叮咬和细刺都无法抵御,被咬的血点斑斑,又在水里泡过而有些糜烂发浓,看起来十分的憔悴。
罗九想到了它被巨蜥偷走咬碎的蛋,忽然有些心软。
也只是个为了保护孩子而驱赶敌人的母亲罢了,没必要伤害它。
“你们谁愿意做诱饵?”她问。
“诱饵要干什么啊?”董先也问。
“慢慢靠近它就好,我会寻找合适的时机,把绳套抛出去。”罗九简单地描述,“唯一的要求就是胆子够大,不要看到它一冲过来就立马跑开。”
董先本来想说他来,但一想到刚才差点被咬掉屁/股,就有些犹豫,反而是夏迟举起手说他去。
“拿不拿武器随便,相信我就好。”
夏迟还是选择拿着武器。
这起码会让他感觉到安心,不至于在第一时间掉头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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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半身趴在泥地上,下半身探入水里的黑凯门鳄看到他们靠近,缓缓地撑开了四条短粗的腿,也朝着他们靠近,速度不快,显然在等待合适的攻击时间。
有了刚才羽箭的偷袭,它不敢再离开巢穴太远。
而是选择将巢穴护在自己身后,阻拦一切想要靠近的敌人。
罗九在五米外站定,不停甩着绳套。
夏迟一步一步地往前挪,黑凯门鳄也一点一点地靠近。
一人一鳄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到只有三米不到,是黑凯门鳄一个暴起就能咬伤人的距离,夏迟再怎么平和沉稳,此刻手心也都是汗水,有些握不住刀柄了。
就在他眨眼的时候,黑凯门鳄找到了空隙,两后脚一蹬,而罗九手中的绳套也正好抛出,在它刚准备张开巨口前,将绳套凭借着惯性滑入了黑凯门鳄的短吻根部。
黑凯门鳄骤然张开嘴,被收缩的绳套锁了个结实。
它跌在地上翻滚着,试图将绳套挣脱。
但越是挣扎,绳套就锁的越紧。
夏迟踩在黑凯门鳄的头上,目光沉静地盯着它,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迟,你扶我一下。”刘一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夏迟就立马跑过去扶他。
“伤口结痂了,怕裂开,你扶我走一段。”
其实刘一峰的伤口结了硬痂,只是走路的话,是不怕开裂的,但他觉得夏迟的状态跟平时不一样,怕他会做出一些多余的事情,刘一峰才叫住了他。
夏迟答应了,搀着他一只手臂,把他扶到了罗九身边。
“它怎么办?”
“就这么办吧。”
罗九加固了绳套,把连着黑凯门鳄吻部的一截绳子割断。
没有了人为牵扯绳套,黑凯门鳄不断地挣扎,绳套慢慢地开始变松,等到它从绳子里挣脱出来,罗九等人已经走出去一二十米,为了守卫巢穴的黑凯门鳄只能不甘地冲着他们离去的方向龇牙,以示不满。
“为什么不杀它?”陶芝芝有些奇怪。
那条鳄鱼都已经把刘一峰伤成这样了,罗九抓住了鳄鱼却选择了将它放掉,刚刚加进来没多久的陶芝芝还不是很能理解,换做是她的话,肯定会杀了鳄鱼泄愤的。
“我来我来!我知道原因!”董先在罗九张嘴前,抢着说话,“因为它不能吃!”
“哈?”陶芝芝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的没错吧?”董先扭头看向罗九,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它攻击本质是为了守护巢穴,只要我们不攻击巢穴,它自然就会放弃对我们的攻击,杀它干什么?而且,你觉得这么大的地方,会只有一条鳄鱼吗?其他鳄鱼应该在其他位置,真的杀了它,说不定还会引起种群的报复。”罗九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夏迟身上,这一番话也是说给他听的。
自从刘一峰在海里救了夏迟一命,他就将刘一峰放在自己之上,要是受伤的是他,或许夏迟还不会生出过激的念头,但看到刘一峰为了保护他们而被咬的血淋淋的腿,就控制不住的想要报复回去。
但听了罗九的话,又联想到行动无碍的刘一峰要自己扶着他,夏迟心里积蓄起来的那点戾气也就慢慢消散了。
“我猜错了啊……”董先失望。
“鳄鱼肉老硬,也不好吃。”
“看吧!果然还是有这方面的原因的!”董先高高兴兴地对陶芝芝说完,又有点疑惑,“老大啊,你之前没见过鳄鱼吧,怎么知道它的肉老硬,不好吃啊?”
“看出来的。”罗九说的实话。
她是没吃过鳄鱼肉,但凭经验看也能出来。
在粗厚的鳄鱼皮下,肉质多半又粗又硬,巨蜥肉也是。
董先哦了一声,也没怀疑。
反正老大身上已经有很多出人意料的东西,再多一两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雨林靠水的地方,总是很麻烦的。
在泥潭附近飞舞着,寻找着猎物的吸血蝇,闻到了刘一峰身上携带的血腥味,一直环绕在他们附近,时不时地在刘一峰仅有的几处裸/露的皮肤上叮咬一口。
吸血蝇有尖刺,插进皮肤所带来的酸麻疼痛感,连黑凯门鳄这样的生物都难以容忍,就更不用说脆弱的人类了。
刘一峰额头冒出冷汗,又因为不想麻烦同伴而咬牙硬忍,但夏迟贴着他半边身体扶着刘一峰,察觉到他忽轻忽重的呼吸声,抬头去看。
正好对上了刘一峰脖子上指甲盖大的黑红色吸血蝇,夏迟想也没想就一巴掌拍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