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坐在办公室内的朱龙，双手撑在桌上，搓揉着已经泛红的两侧脸颊，身心疲惫。
    过了许久，声音已经有些沙哑的他，才缓缓问道：“胡市长那边怎么说？”
    “胡市长说这件事儿的影响确实太大了，再加上蔡勇强那边和他不对付，他如果想要强行把事情压下来，恐怕会产生反效果。”一名穿着西装的中年回道。
    朱龙眉头紧皱道：“他的意思是完全不出面？”
    “那倒不至于，他说省里那边他会尽快去协调，至于市里的有关部门，他也会主动授意的。”
    听到这儿，绷了一天的朱虎脸色才稍稍好转，低声道：“如果是这样，那我们的机会还很大。他无非就是想要钱，该打点的地方，你去打点一下，这钱不能省。”
    “知道了！”中年点点头，表情有些犹豫。
    朱龙看着对方说道：“怎么了？有什么话，你直说。”
    中年吞吞吐吐地说道：“是这样的，我今天接到了一个消息，易达好像在找人打听二哥的消息…”
    “什么？！”朱龙眉毛一挑。
    “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不过我们开会之前，我确实听到了这个消息。”中年语气笃定地确认道。
    “行了！”朱龙表情烦闷地摆了摆手：“这件事儿你不用去管了，谁卖我们，他也不可能卖我们的！交代你的事儿，抓紧去办吧！”
    “是！”中年闻言，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等等！”低头不语的朱龙，忽然又把对方给叫住。
    中年站在原地，转过头来看着朱龙。
    朱龙反复斟酌后，吩咐道：“这样，你去移动找找人，把朱虎这两天的通话记录给我调出来吧，另外派两个人跟着他！”
    “明白了。”中年随即走出了办公室。
    待中年走后，朱龙拿起了摆在自己办公桌上三兄弟多年前的合影，喃喃自语道：“我们是兄弟，谁卖我，你也不可能卖我的，对吗？”
    …
    第二天中午，就在聚贤与青青子衿之间的矛盾，已经传得人尽皆知时，矛盾起因的两名当事人，却罕见的林城大学旁边的一家隐蔽性较好的茶馆内，见了面。
    茶馆二楼尽头的包厢内，身为保镖的刘士泰打开窗户瞭望了一眼后，走出包厢开始研究起了消防通道。
    看着刘士泰正如临大敌一般的忙里忙外，田宇笑着说道：“阿泰，用不着这么谨慎的。”
    谁知刘士泰一本正经的拒绝道：“不行，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更何况你们都说了对方是林城的大手子，我更是得多注意一点。”
    “他肯定不会带人来的，和咱见面，他比咱更谨慎！”田宇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给刘士泰递了过去。
    “老板您抽吧，我再去走廊上检查一下，看有没有啥暗门之类的。”刘士泰没有接烟，而是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半个小时后。
    茶馆包厢内，朱虎面无表情的走进包厢，主动坐在田宇对面的沙发上，目光中没有半点仇恨，整个人显得格外平静。
    “啪嗒！”
    田宇将之前夹在手上的香烟点燃，顺手将自己的烟盒丢在了朱虎的面前。
    朱虎瞥了一眼桌上的烟盒，皱着眉说道：“咱俩可算不上朋友，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呵呵！”田宇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从自己的公文包中抽出一张照片，朝对方递了过去。
    朱虎双眼微眯，看着照片上那张已经被撕成两截的欠条，不悦道：“一张撕了的欠条，又不能产生法律效应，能说明什么问题？”
    “谁告诉谁撕了的欠条不产生法律效应的？两百万，不知道朱先生打算什么时候还？”
    “对付一个孩子，这就是你的本事？”朱虎抬起头，目光阴沉地看向田宇。
    “生意场上无父子，你跟我扯这个不觉得幼稚吗？更何况，他是孩子，我难道就不是孩子吗？”
    田宇咧嘴一笑，论年龄，他其实比朱义霆大了还不到三岁。
    “两百万…大不了我还你就是了！”
    儿子是心狠手辣了半辈子的朱虎唯一的寄托，他很快在盘算如何凑出两百万，助儿子逃脱这噬人的泥沼。
    “不急不急！”田宇又从公文包里摸出了一个随身听，按下播放键道：“来，朱先生，你寻思还钱之前，先听听这个！”
    随身听缓缓启动，很快传出了一段夹杂着不少杂音的对话。
    “这样吧，朱少，为了取得你的信任，等你把账本拿过来，我检查无误了，我可以先把那张两百万的欠条撕了，你看怎么样？”
    “你真能把欠条撕了？”
    “……”
    “行，你等着，我马上就抄一份账本出来，最迟明天上午就送到你店里来！”
    听完了录音的朱虎，怒目圆睁，双拳紧握，磨着牙回道：“录音不具备法律效应，你拿这种东西出来，没有意义。”
    “法律效应？我你一个混江湖的反复跟我谈法律效应，你不觉得幼稚吗？”
    田宇指了指照片，又指了指随身听，略带调侃地说道：“这个加这个！你觉得传到你哥那去，你跟他讲法律效应好使吗？”
    “……”
    朱虎没有直接回答田宇的问题，而是从对方的烟盒中抽出一根，低头抽起了闷烟。
    足足过了三分钟，一直等到香烟燃尽，朱虎才猛然抬头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见对方终于松口，田宇竖起了两根手指：“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把聚贤所有的犯罪证据给我，让聚贤没。要么，我把手上的东西给朱龙，让你儿子先没，聚贤再没！”
    朱虎没有直接回答田宇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单凭这些犯罪证据，就能扳倒我们朱家？你知道我们背后站的是谁吗？你即便把东西公之于众，很快也会有人站出来护盘！”
    “你们背后站的是谁，重要吗？就凭你儿子提供的宝贵证据，朱豹折了没？”田宇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从始至终掌握着主动权。
    “这件事儿，能不能从钱上找补？”
    田宇戏谑道：“朱虎，你也挺大个人了，说话能不能过点脑子，你说我们两家掐到这个份上，还是钱的事吗？”
    朱虎犹豫再三后，仍就拒绝道：“不管怎么说，你要我卖我大哥，肯定不可能！我不可能把我们三兄弟多年打下的基业亲手葬送，即便是为了我儿子也不可能！”
    “朱虎，你知道我们林城分公司的老总叫莫小甜吗？你回忆一下咱湘省一把叫什么名字？”
    扯虎皮做大旗，那可是田宇发家的本领，忽悠起朱虎来，那还不是一个忽悠一个准？
    “莫，莫荣河…”刚刚还一脸坚毅之色的朱虎，瞳孔猛然放大，整个人如遭雷劈。
    田宇翘着二郎腿，淡淡道：“你现在还觉得，即便你什么都不说，你们聚贤就能够活下去了吗？”
    “既然你们背景这么深厚，何必还大费周章和我整这么一套？”朱虎也不是傻子，多年刀口舔血的他很清楚，如果不是自己具备利用价值，对方根本就犯不上跟他说这些。
    田宇看着朱虎说道：“合格的红顶商人，是要学会站在领导的角度，替领导排忧解难的，你明白吗？”
    “你让我再考虑考虑！”朱虎的目光有些躲闪，但他并没有当场就做出决定。
    “可以，我给你三天时间！是保住自己儿子的性命，还是跟着兄弟共赴黄泉路，你自己选吧！”田宇点点头，表示理解。
    “如果…如果我转做污点证人，我能活吗？”朱虎抬起头，满眼希冀
    “你？”田宇冷笑道：“像你这样的，枪毙十回都不过分！”
    听到田宇的答复后，朱虎的目光非但没有变得黯淡，反倒是明亮了几分。
    因为朱虎知道，凭自己犯的事儿肯定活不了。
    而田宇能够直截了当的说出来，说明并没有隐瞒实际情况，这样一来，他儿子能活下来的希望也大了几分。
    草莽半生，罪孽深重的朱虎。为了儿子，似乎也打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