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生体内仿佛有无数天火冲撞着,难熬得厉害,强撑着吃完了药,这个时候神志又开始控制不住地有些涣散了起来。止不住的睡意席卷而至,他模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就又昏睡了过去。
陆安生的眼睫上有着隐约的水汽,分不清是汗还是刚才噩梦中挣扎溢出的眼泪,这样湿润的感觉让宿朝之看得很是揪心,低头轻轻吻过,他替陆安生整理了一下被角,起身去浴室倒水。
走到门口的时候,才留意到等在那欲言又止的周行,步子微微一顿:不用留在这里了,你回去吧。
周行看着宿朝之的样子就知道老板是彻底忘了,犹豫半晌到底还是提醒道:Boss,傅先生那边
经这么一说,宿朝之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情,更是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整颗心都落在陆安生的身上,居然第一次有将这么重要的工作抛之脑后的时候。
这无疑很不像他。
但是,此时此刻也由不得多深思什么了。
傅司言那边你去见吧,梵生相关的事情,最近就由你全权负责。说完,宿朝之转身走进了浴室。
周行是真没想到以自家老板的工作狂属性,有朝一日居然还有当甩手掌柜的一天,这让他下意识地朝屋内看了一眼,但是一想到紧迫的时间也不敢多呆,夺门而出直奔傅司言约定的地点。
等宿朝之打了半盆温水回来,陆安生已经完全地陷入了沉睡。
他伸手摸了摸陆安生的额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药效还没来得及发挥功效,依旧烧得厉害,但是从睡容来看,这一回显然比之前要来得安稳很多。
宿朝之稍稍放心。
替陆安生擦身子的时候才发现,这个人就像在水里泡过一样,全身上下都被薄汗浸得有些透湿。他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找出了一套自己没有穿过的衣服给陆安生换上。
等全部忙完,宿朝之发现自己都已经出了一身汗,他垂了垂眼眸,不知不觉间有些走神。
不应傅司言的约,将梵生的合作相关都交给周行这个私人助理负责,最后的结果很可能会是什么,他当然非常清楚。可是即便知道项目失败会给集团带来怎样的巨大损失,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又或者是已经冷静了很多的现在,依旧没有任何的犹豫和后悔。
宿朝之很清楚自己向来不是一个重欲的人,可是不知道怎么的,似乎一旦牵扯到陆安生这个男人,总能让他一再突破自己的底线。
他从裤袋里摸出一包烟,收回了落在陆安生身上的视线,将门锁已坏的房门轻轻掩上,回到客厅后才点上抽了一口。
烟雾袅袅之间,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宿朝之没有打开电视,也没有拿起手机,就这样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一坐就过了几个小时,外面的夜幕也逐渐地覆盖了下来。
直到临近凌晨两点的时候,房间里才传来隐约的动静。
宿朝之第一时间推门走入,看到床上的陆安生已经坐起来打开了灯,随着开门时门锁咔嚓的一下突兀声响,也回头看了过来。
因为刚醒的关系,陆安生的神态还有些懒散,但是看起来精神显然已经好上了很多,看到宿朝之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渐渐地露出了笑容:你还在这。
你烧成这个样子,我怎么走?宿朝之本想摆一下姿态,一看到陆安生的脸就又有些强硬不起来了。
他走过去伸手摸了下陆安生的前额,确定热度好了很多才稍松口气,垂眸看去:你就宁愿烧成这个样子,也不愿意联系周行来找我?这是已经病了几天?还在外面贴了这么一张字条,如果我们今天没来或者真被骗走了,你是准备一个人病死在这里?
字条?陆安生刚受了无尽蚀骨般的折磨,虽然算是度过了最煎熬的那段,整个人依旧疲惫地很,愣了许久才逐渐反应过来大概是莫川他们做的手脚。他扫了一眼在不远处担心地看着自己的黑猫,低声说道:也没这么严重。
宿朝之给气笑了:没那么严重?
如果今天不是自己亲眼看着,事后再听这么一句不轻不重的鬼话倒还真可能信以为真。
他正准备再说什么,只见陆安生笑着朝他招了招手:过来一下。
宿朝之拧了下眉心,不明所以地走了过去。
等宿朝之走近,陆安生伸手在枕头下面来来回回地摸索了几遍,最后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找出了一颗血红色的小珠子,小心翼翼地递到了他的手里:我好不容易才弄到的,想送给你,喜欢吗?
宿朝之接过这颗材料不明的小玩意,又好气又好笑: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养病,还惦记着这些无关
这可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陆安生没等宿朝之说完,轻声打断,又问了一次,喜欢吗?
宿朝之顿了一下,片刻后点了点头:喜欢。
陆安生笑了起来:喜欢就好,以后记得要随时带在身上。
那张脸上明明因为病态而没有太多的血色,但这一笑落入眼中偏偏带着一种破碎过后的别样美感,看得宿朝之一眼晃神:好,一直带着。
第16章
陆安生的烧继续反复了几天,这期间宿朝之一直住在西城公寓里。
宿朝之以前很少有这种接连几天不去集团的情况,这回算是托陆安生的福变相给自己放了个假。因为所有的注意力基本上都落在陆安生的身上,居然半点没有感到有什么空落的感觉,出奇的充实。
周行见过傅司言后也带回了对方的反馈,说是梵生近期有些私人事件需要处理,可能需要延迟合作作品的提交时间。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怠慢而故意的托词,但是整体来说,单单只是延迟交稿的话,已经比预期的结果要好上很多,完全算是在接受范围之内。这让宿朝之非常放心地将接下去的事完全地交托给了周行处理。
因为发烧的关系,陆安生有很大一部分的时间在昏睡中度过,然后醒来的第一件事,总会问宿朝之那颗珠子的去向。
宿朝之虽然也不明白陆安生为什么对这小东西这么上心,被问多了,最后还是想办法找了根绳子,把血红色的珠子串起来戴在了手腕上。这样一来,只要陆安生一问起来就将袖子一撩,连洗澡都没再摘下来过。
这样的做法让陆安生感到非常满意,再加上那反噬的作用渐渐消散了,气色也慢慢地开始好转了起来。
一切看起来似是逐渐回复了平常的模样,不过宿朝之还是不太放心陆安生的状态,想起马上就要临近的生日宴,提议道:你病才刚好,余家这次就不用一起了,到时候我自己去就行。
陆安生摇头:我没事,衣服都已经买了,可别浪费了。
在这之前,陆安生对余淖的这次生日宴一直表现得兴趣淡淡,这样的回答让宿朝之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突然就有兴趣了?
这个时候两人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陆安生半靠在熟悉的怀抱当中,微微抬头就这样在宿朝之的下巴极轻地咬了一口:就是想去,可以吗?
当然可以。最近两人没日没夜地腻在一起,宿朝之早就已经忍耐到了不行,这时候经陆安生这么一勾,伸手将对方的下颌捏住,直接托起来就深深地吻了下去。
片刻间,呼吸就都浓重了起来。
宿朝之意犹未尽地在陆安生的唇瓣上舔过,哑声问道:已经很久没做了,想不想要?
用得是询问的语调,但是分明也不希望被拒绝。
陆安生被吻得神色迷离,轻轻一笑顺势搂上了宿朝之的脖颈:想。
宿朝之故意吊着:想什么?
陆安生的语调和身体都柔软地不成样子:想要你。
身体里的火还没来得及完全散尽,正好在那床铺之上得到了彻底的发泄。
宿朝之可以感觉到,这一天陆安生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直接将他整个人也拽得沦陷了进去。
醉生梦死也不过如此。
等到陆安生的身体恢复了,宿朝之才赶回集团。
虽然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三天,可是等待他批阅的文件早就已经堆积如山。
宿朝之就这样没日没夜地一直忙碌到了余淖生日当天,甚至抽不出时间去接人,还是让周行提前将陆安生带到了公司里。
宿朝之在外面养人的事情之前虽然已经传开,但是除了周行之外,公司里的员工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位正主。从陆安生走进集团大楼的第一秒开始,就有无数双眼睛从暗处偷偷地看来,又好奇又兴奋,又充满了八卦。
对于宿朝之让陆安生来公司的事情,其实周行也感到有些惊讶。他不清楚自家老板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不管怎么说,私底下藏着独自一个人享用跟这种大方无比地正式展示出来,期间关系的差距几乎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他带着陆安生走进了电梯间,关上门,通过墙壁上折射的视线悄悄瞥了眼安静站那的陆安生。总觉得如果继续按照这个节奏下去,怕是好事将近。
陆安生抵达办公室的时候门半开着,可以看到宿朝之正在隔壁的休息间里看项目报表。
陆安生没有过去打扰,而是给周行比划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就放轻脚步走了进去,一声不响地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看起了窗外的风景。
偶尔有微风掠过,两人之间单单隔了一堵墙,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非常安静。
这是陆安生第一次见到宿朝之工作时候的状态,这一瞬忽然觉得,这大概才是这个男人在此世里该有的样子。
等宿朝之把手上的这部分工作处理完毕,看了眼时间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临近五点。
他刚想问问周行怎么还没把人带来,才走出休息室,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陆安生,顿了一下:来了怎么也不说声。
陆安生笑了笑:怕打扰你工作。
今天陆安生身上穿的正是那天一起出去买的衣服,宿朝之将跟前的人从上到下端详了一番,怎么看都觉得满意,遥遥招了招手:过来。
陆安生乖乖地走近,刚到跟前就已经被一把捞了过去。
宿朝之自然至极地牵起了他的手,走出了办公室的门:时间差不多了,出发吧。
余家这次举办的生日宴可以说下足了血本,不止是宁城,相邻几个大市里稍微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受到了邀请。虽说单是举办晚宴,但是从四点开始就已经陆陆续续地有车子驶入了酒店,光是那些报刊记者随意的一个抓拍,入镜的几乎都是随时可以摆上头版头条的狠角色,场面之热闹可想而知。
宿朝之遥遥就看到了这样的景象。
他其实并不喜欢这种场合,眉心微微拧起了几分。
车子停靠在酒店正门口,宿朝之下车后看着陆安生跟着走出,不动声色地将手臂送了过去,眼见陆安生非常自然地挽过,才觉得心情稍稍好了几分,迈步走去。
余淖作为今天的主角,早早地就守在了大门口迎宾,一眼看到宿朝之的时候眼睛分明亮了一下,随后就留意到了两人挽在一起的手臂,脸上的笑容顿时僵在了那里。
跟余淖一起的还有他的好友程俊名,留意到了余淖的表情变化,放低声音暗暗地叫了他一声:小淖?
余淖这才回神,强撑着脸上的表情迎了上去,跟宿朝之打招呼:宿少,你来了。
宿朝之:嗯,生日快乐。
这样的祝福不管是从语调还是内容上来说都中规中矩,余淖今天已经听了无数次,但是从宿朝之的嘴里说出,过分敷衍的态度依旧让他忍不住地有些失望。侧眸看了一眼站在宿朝之旁边的陆安生,到底还是维持住了脸上的笑容: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快入席吧。
宿朝之应了一声,带着陆安生走入了会场。
直到两人走远,程俊名才轻轻地用胳膊碰了余淖一下,问: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陆安生?
余淖:嗯。
程俊名啧了一声,语调感慨:难怪毕大少见过一次就那么念念不忘的,这张脸是真可以啊!
余淖显然已经没有心思再待下去了,看了看时间说:你帮我在这里接待一下,不知道席叔来了没有,我去爷爷那问问。
程俊名摆手:这里有我就行,放心去吧。
看着余淖走远,他从裤袋里摸出了手机:喂毕少,刚刚人已经进去了。嗯小淖确实挺不高兴的。话说你们到底准备做什么啊,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得提醒一下,今天可是小淖的生日宴,你们千万别闹出什么事来。
手机里遥遥地传来了嬉笑的声音:行了我知道,宿朝之再喜欢那不也就是一个玩具吗,放心吧闹不出什么事的!
那边显然有不少人,毕柳的话一说完顿时传来了一阵哄笑。
毕柳连翻说了几句消停点才让周围的人安静下来,笑着跟程俊名又说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与此同时,周围的背景音乐一变,晚宴正式开始。
宿朝之虽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也避免不了必要的应酬,他才刚一出现,顿时就陆续有人过来攀谈,片刻间就将他包围在了其中。
陆安生很是懂事:你先忙吧,我一个人先去吃点。
宿朝之想起陆安生在公司等他也一直没吃什么东西,点了点头:去吧,我一会过去找你。
陆安生从人群里退了出来,有些好笑地看了眼已经完全被人影埋没的宿朝之,找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
这家酒店的布局非常人性化,除了中央的主活动区域外,周围还有不少提供休息的独立隔间,很适合他目前的情况。
说是吃点东西,陆安生其实并没感觉到饿,只是被外面的音乐吵得头疼,正好借机偷懒休息一下。他弄了一小块蛋糕,取了杯香槟,准备在隔间里等宿朝之忙完,结果刚往嘴里送了几口,就被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吸引了注意。
来人很多,陆安生抬头看去的时候,便见为首的人已经走了进来,剩下的几人不动声色地站在隔间的门口,恰好巧妙地挡住了外面看进来的视野。
陆安生朝着那张记不清在哪里见过的路人脸上端详了一番:您是?
来人朝他露出了一抹自以为帅气的笑容:毕氏集团听说过吗,那就是我家的。不至于不记得吧,那天在海星广场的时候我们才刚见过。
陆安生顿了一下,缓缓张口: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