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你先坐一下，陆总还在见客户。”
    洛小冉安安静静坐着等。
    大门一开一关，屋里只剩了自己一个。
    这间办公室，她从前没来过，不熟悉。此刻更是有一种窘迫感。好像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裙子那样。
    没错，就是不合时宜。她觉得自己在这里，很是不合时宜。办公室落地窗外是楼下的马路。低头望着那底下的灯火和串流，她有些晃神。
    陆正霆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没有别人，也没有女人。他只自己进来，看见她并没有意外。显然陆启元是跟他说明了的。
    “我给你带了饭。”还是她首先解释，好像这样这一番举动就显得合理了。
    “你不用特意给我带饭。”他走到办公桌内侧去坐下。
    洛小冉替他把饭盒打开，“先吃饭吧。”
    陆正霆拿过她手里的筷子，“你吃了吗？”
    “吃过了。”
    他低头吃饭，斯斯文文。
    几分钟时间，电话响个不停。洛小冉第一次听到他在她面前谈公事。他就像换了个人。
    刚才见他进屋，她一眼瞥到他隐藏起来的疲倦，而此刻她看着他，讲电话的这个男人筒直像瞬间被加油打气，就好像身上有光。他的措辞语气，无一不充满了精气神。
    洛小冉坐在会客区的沙发，有些无聊地喝了口茶。
    陆正霆挂了电话，吃了几口饭，才想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看她突然抬头，他笑，“别告诉我你只是为了给我带饭。我不会信，你也没那么傻。”
    “傻？”
    “小冉，咱们都是聪明人，我知道你来是想打探我要怎么对付他祁浩的。你觉得我会透露给你？”
    “正霆，你不要被仇恨蒙蔽眼睛。”
    可后来她才发现，被蒙蔽了眼睛的不是他陆正霆，而是她自己。
    只听这一句话，陆正霆放下了筷子。问她，“为什么最近不催我离婚了？以前不是每天都在催我想要跟我分开？”
    理由她早就说过，他不信。她难道还能再三解释，说多了他就会信吗？
    “洛小冉，你以为每一次你帮他，他就都会有那么好运吗？”
    “他是我爸爸在乎的人，正霆，你能不能别......”
    “那你回答我。你是不是因为愧疚才留下来？因为想要替他弥补他的过错，所以才选择留下来？”
    他哪里是要的她的答案，分明只是想让她说出他认定的那一个答案。
    她默认了。
    陆正霆冷笑。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如果你想让我放过他，我告诉你怎么做。”
    “怎么做？”
    她那样着急，还说不是因为他？
    陆正霆觉得可笑。
    他走近她身旁，俯身在她耳畔。
    这一晚上，陆正霆的办公室始终没有出来人。直到凌晨才睡去，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
    有方圆的短讯，让她注意身体，咖啡馆这几天都不忙，她不必每天过去。
    洛小冉一动，就觉得浑身酸痛。
    陆正霆的办公室内隔开了一间起居室。里面有独立卫浴，一概设施都齐全。他不回家的日子，原来都直接住在公司。
    怪不得那之前记者蹲点，都蹲不到他出现。
    洛小冉去到洗手间，这才发现他的牙具旁边多了一副全新的。连毛巾也是粉色。一看就是陆启元的审美。
    他需要做什么，永远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有人自会跑腿。
    她看着镜子里的人，一夜折腾，早上到现在虽然也睡了好几个小时，可眼底仍然有乌青。
    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脖颈下方锁骨处的红痕那么明显，像上帝的印章。
    洛小冉觉得，从前在容氏被人说堕落，她那时并没有真的堕落。至少内心清清白白，毫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
    可是现在，她即便是没有堕落，她却觉得自己已经再回不去从前。什么清白？她已经连自己都开始利用，被自己珍视的人利用，出卖不该出卖的东西。
    这才是犯贱，不是么？
    她有些痛恨这样的自己。敲了几下冰凉的洗手台，却吃痛就收回手。
    她笑了出来。明哲保身，她多聪明。即便难受，感到痛了就收手了，也不会想要见到血流泪滴。她做的
    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
    谁能说谁更卑鄙。选择的人与被选择的人，是一丘之貉。
    也许是听到里面动静，陆正霆从外面走进来。
    她急忙反锁上洗手间门。
    没有颜面见人。是她第一个反应。
    “起床了吗？”
    他的声音自外传来。
    洛小冉回了一声“嗯”。
    “嗓子哑了？”带着笑意的嘲弄。
    洛小冉选择性无视。
    可她也知道，在他眼里，从昨天她答应留下来开始，她就再也不是那个值得让他尊重的陆太太。
    他对她留在他身边原因的揣测，彻底落实。
    而她不再也永远不会永远不能够解释得清。
    事成定局。
    是她自己答应的。答应说好的。答应他开的条件。
    为什么？为了祁浩那样一个人，值得吗？
    挺不值得的。
    可她不希望看到他受伤，陆正霆这样一个翩翩君子，手里不应该沾血。他现在会为了一时泄愤做出让自己意想不到的事，但是他跟祁浩不一样。他天性不是掠夺者。她不想他以后后悔。
    “洗好了就出来，我带你去吃饭。”
    “不用了，我约了方圆。”洛小冉在撒谎。
    外头又说，“别忘了晚上准时过来。”
    她每天出现在这里。刚开始堂而皇之，后来每次都夜深人静才出现。像是偷情的男女。可她与他除了还没有领离婚证，确实也已经与偷情事实别无二致。
    他不在意她，他要的只是那一个占有。她把自己当资源，也心甘情愿被利用。
    洛小冉觉得，这种关系真的有病。她是疯了。
    白天的时候她会去医院，宋贞箱还是没有醒。自从医生说她有可能听得见亲人的说话，她开始抽空给她念书。
    陆如浩身体不便，不能每天来看，陆正霆忙着自己的工作，也没法分心天天来。她有空，反正她讨厌她也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赶她走。
    “宋阿姨，你现在一定很气吧，我这样的一个人，还敢天天来看你，不是让你生气吗？你说对了，我就
    过一会，她又说，“你什么时候醒过来？你要是醒来就好了，他也会开心一点。”
    又过一会，似乎是仔仔细细端详了她相貌，她开始品头论足。
    “你知道吗，你的鼻子跟陆正霆挺像的。都是高高的......耳朵也像，嘴巴不像，眉毛不像，心肠也不像。”
    洛小冉像是累了，有纸页翻动的声音，“算了我不跟你闲聊了，我还是给你念书吧，你爱听就听，不爱听也得听，反正你又醒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