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气势汹汹,走时如丧家之犬,这样大闹一场后,夏永淳与老太太算是彻底闹翻了。
人都走后,夏永淳也彻底冷静下来,他拂开夏邑卿的手,正了正衣襟,道:“我去知州府一趟,你照顾好你母亲跟妹妹。”
夏邑卿道:“父亲还是处理一下伤口再去吧。”
夏永淳摇头,肃然道:“无相寺脚下竟有山贼为乱,且是早有预谋,不查清楚这件事,我心里不安。”顿了顿,拍着他肩膀道:“今日你也辛苦了,一会上了药,好好休息。”
说罢,就打算离开,却突然想起出手相救的三人,连忙问道:“怎么不见三位恩人?”
夏邑卿一怔,赧然道:“当时担心小禾的伤势,我也没有留意。”
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夏珂道:“三位恩人将我们送进城后就离开了。”
“是么。”夏永淳叹息,“也不知是否还有缘再见,若是再见,定要好好感谢三位恩人。”
夏邑卿颔首应是。
又嘱咐几句,夏永淳便匆忙赶去知州府。
舒了口气,夏邑卿对夏珂道:“珂妹妹今日也受了惊,早点回房休息吧。”
夏珂点点头,敛衽施礼:“卿哥哥也早点回去休息,禾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夏邑卿颔首微笑,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见状,夏珂踌躇了片刻,终是点点头,独自离开。
秋梧院里,周姨娘正焦急等着,见夏珂回来,她立刻迎了上去,也不嫌弃夏珂一身狼狈,抱住她拍抚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被抱在生母温暖的怀抱里,内心压抑的恐惧与惊慌瞬间涌了上来,夏珂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抱着周姨娘不肯撒手。
周姨娘也不禁红了眼眶,心肝宝贝地哄了一阵,才把人给哄好了。
母女俩坐下说话。
夏珂将遇刺的事细细说给了周姨娘听,周姨娘拉着她的手感慨道:“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厚福,想来我的珂姐儿日后是要有大福了。”话锋一转问道:“听闻三小姐受了重伤?”
夏珂点点头,道:“三姐为了救母亲,伤了手臂。”
周姨娘又是一阵唏嘘,道:“三小姐倒是有情有义,说来三小姐也救了你,现在她受了伤,你要多去看望照顾她。”
“我知道的。”夏珂道,语气有些不耐,心想这种事不用说她也知道。
说着话,突然阵阵倦意席卷而来,夏珂不禁掩嘴打了个哈欠,道:“我累了,先去休息。”说罢,自顾自往里间卧房去了。
周姨娘怔了怔,总觉着一天不见,女儿变了许多。但想着她今日又是爬山又是逃命的,肯定受了惊,有些反常也是正常,便就没有多想,只吩咐下人送水来伺候她梳洗。
洗过澡,夏珂又恢复了一些精神,躺在床上,她脑子里全是那个白衣翩翩的俊逸男子,一时竟是睡不着了。
摸出琉璃石来,一遍一遍描摹,想着那人从天而降,将自己救下,那姿态宛如九天谪仙,令人如痴如醉。
“若是能得他垂怜,怕是死也无憾了。”夏珂将琉璃石贴在心口,喃喃自语,许是太累了,不知不觉她竟睡了过去,梦里,依旧是那人的身影。
夏禾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正午,看到熟悉的幔帐,她长长松了口气,而后才感觉到疼,不由得痛呼出声。
听到动静,守在床边的青萍忙掀开床帐,见她醒了,当即欢喜叫道:“小姐醒了!”
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传来,床边呼啦啦围上来一群人。
“小姐觉得怎么样?”白雀喜极而泣。
“小姐你终于醒了,我们都要被你吓死了,呜呜呜!”这是抹眼泪的红芝。
“三小姐可觉得哪里难受?”这是满脸担忧的宋嬷嬷。
“去通知太太,赶紧的!”这是吴嬷嬷。
刚醒来就遭到噪音攻击,一张张凑过来的脸更是晃得她头晕眼花,夏禾简直想两眼一翻再晕一次。
好不容易把一群人安抚好,夏禾觉得自己的伤更重了,内伤,到底谁才是病人啊,怎么感觉反过来了?
要说夏禾还是太年轻,她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却不想重量级的还在后边。
苏氏匆匆赶来,不见平日半点沉稳端庄,身旁的听棋与其说是扶着她,不如说是被她拖着,进了门,她直扑床头,又是哭又是笑的,道:“我的姐儿,你可算是醒了,母亲都要担心死了!”
夏禾怔了怔,安慰道:“我好着呢,母亲不用担心。”她怎么感觉苏氏有些不一样,是错觉吗?
她尝试坐起来,却被苏氏阻止,苏氏瞪着眼道:“你的伤还没有好,大夫说你要好好休养。”不由分说就把她按了回去。
夏禾嘴角抽抽,“我伤的是手啊,不是脚,也不是身上,坐一下没什么吧?”
苏氏不说话,只幽怨地望着她,夏禾当即举双手投降,老老实实躺好。
这下苏氏满意了,转瞬间就眉开眼笑,抚着她的额头道:“小禾乖,母亲替你熬了燕窝粥,睡了这么久,你一定饿了吧?”
经她一说,夏禾还真觉得饿了,用没受伤的手扫了扫肚子,大大方方道:“确实有点饿。”
苏氏被她率直的模样逗笑,点了点她的鼻子,道:“来,母亲扶你起来用膳。”
夏禾默默吐槽,既然要起来的刚才干嘛硬要她躺下?
半扶半抱地将夏禾扶起来坐好,又给她背后垫了引枕,苏氏这才接过宋嬷嬷手里的燕窝粥,舀起一勺吹凉,送到夏禾嘴边。
夏禾受宠若惊,奈何她伤的是右手,便只好乖乖接受投喂。
苏氏喂得很细心,不时替夏禾擦拭嘴角,那轻柔呵护的模样,让夏禾忍不住红了眼眶,从小到大,她第一次感受到母亲的关怀。
苏氏却以为她是伤口痛,再三追问,确定不是后,才放了心,却又心疼起她年幼丧母来。
夏珂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母女亲昵的景象,她揪了揪帕子,挤出抹笑道:“听说三姐醒了,我便过来瞧瞧,看来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三姐用膳了。”
正好一碗粥喂完,苏氏站起身,道:“珂姐儿来了啊,快坐吧,正好陪小禾说说话。”
夏珂颔首行礼,在床旁的绣墩子上坐了。
想着她们小姐妹有自己的话说,苏氏便没有多留,说是要回去给夏永淳换药,叮嘱几句便离开了。
苏氏走后,夏珂坐着久久没有说话,夏禾奇怪,问道:“怎么了?”
夏珂抬眼望着她,突然问道:“为何三姐当时是去寻母亲,而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