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藏在角落，以那个人为中心，空气都变成浓稠的液体一般，波纹状逐层扩展开来，那种即将窒息的恐怖感——老实说，经历过那种感觉，杜楠觉得如今很难有什么会让他畏惧。
    杜楠回答的确定极了，于是，这回变成当归不解了。
    “我……有这么强吗？”
    “嗯。”依旧是极自信的回答。
    于是当归笑了，他道：“那我继续努力，争取真的变成那么强。”
    “加油。”
    “好的。”
    从杜楠那里得到了意外却期待已久的回答，当归的语气已经变轻松了：“可是杜楠呢？杜楠为什么也要这么努力呢？你看看，你如今也能爬上这圆柱山了哩！”
    “杜楠也想变强吗？变得很强，比自己的师父还要强？”他好奇问。
    “并不是，我对强大没有刻意追求，可以的话，我希望云淡风轻的过完这一生，修炼只是为了活的更长久一些，和奶、爸妈、还有你一起长久的活下去。”
    “嗯，听起来很杜楠。”
    “不过，我还是得努力变强一些。”揽着当归的脖子，杜楠又道。
    “为什么？”
    “因为你越来越强了啊……”
    “以后你欺负别人的时候，我得变强一点，阻止你欺负不该欺负的人。”明明是孩子话，可是杜楠说的极认真：“然后，如果别人欺负你的话，我会保护你。”
    当归被他这句话说的愣了愣，过了好半天才重新又笑了：“嗯，那我争取不给你找麻烦。”
    “那就最好不过。”
    两人的聊天声顺着风吹到了后头两位师父的耳中。
    “难怪当归总说杜楠聪明，现在看来，杜楠当真聪明。”
    聪明又通透。
    淬玉道。
    姬夜雨就瞥他一眼：“那当然，你以为我随随便便就找个徒弟吗？”
    淬玉：难道不是吗？
    他这么想，然而却不敢说出来。
    倒是姬夜雨看到他不吭声还是不放过他，看着前方当归背着杜楠飞速下山的样子，他又瞟了淬玉一眼：“你不是一向给徒弟做表率吗？让徒弟做什么，自己绝对也做什么，你让徒弟背杜楠下山，为什么你不背我？”
    淬玉：……
    于是杜楠和当归在山下等了很久，等来的就是扛着一棵大树努力下山的淬玉师父。
    看着一向风轻云淡的淬玉脸色发白满额冷汗的模样，杜楠和当归心中同时对姬夜雨的体重好奇了一把。
    第90章 长辈命的杜婴婴
    从阿青背上接过半条鱼，杜婴婴低头瞅了瞅阿青——一双铜铃似的大眼亮晶晶，正瞅自己呢！对这家伙心里想什么一清二楚，杜婴婴便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把杜英，也不用找碗，扔地上就行，阿青立马欢快快把它们吃完了。
    吃完还知道感谢，拖把样的小身子在杜婴婴腿上着实使劲儿蹭了蹭，这才打算走。
    不过杜婴婴也没让它空爪回去。
    “等等，把这个给杜楠带回去。”杜婴婴说着，又从储物袋里摸出个数个盒子，每个盒子都长得不一样，然而共同点就是都精致的不得了，有通体碧绿的碧玉盒子、有晶莹剔透的水晶盒、有雕花细腻的木盒、还有金光灿灿的看不出材质的金属盒……总之，个个看起来都特别金贵！华丽！讲究！一看就不是杜婴婴会用的那种，这么一把盒子可不好拿，杜婴婴想了想，又从储物袋里随便摸了块布，虽然不至于脏兮兮，不过看着也不怎么样，就像库房里积压多年的处理布，颜色失了真，唯一优点就是大，以及看着就挺结实的←一看就是杜婴婴的风格。
    只见杜婴婴用杜婴婴风格的大块布将不是杜婴婴风格的华丽盒子们一兜，随即四个角一系系成了个小包袱，杜婴婴扯了一把，确定包裹足够解释，这才将它递给了阿青。
    点点头，大嘴一张，阿青叼了包裹就走了。
    将半条鱼挂在旁边的树上，杜婴婴随即又下地种了会儿地，又将地里的虫捉了一罐子，这才从地里出来。
    罐子里的虫是给阿鹤的，这可是上等灵田里的一级甲等杜英身上长出来的虫，哪怕杜婴婴伺候田地再精心，还是阻止不了它们已经吃了点杜英叶子，不过肥水不流外人田，她索性就将这些虫子一一抓了喂自家的鸟，甭管是阿鹤自己吃，又或者分给自家的鸡吃，总之，最后的鹤肥鸡屎都会用到自家地里。
    没错，即使成了谢老祖的师妹，兔耳村出身的普通村民杜婴婴的思路依旧如此简单朴实。
    被谢观因收成师妹，好多人都羡慕极了，仿佛她得了多大好处似的，然而在杜婴婴看来——她亏大了。
    看到她刚才随手从储物袋掏杜英喂小麒麟的行为了吗？她之前可不是这样的，她随身带着杜英做什么呢？这还是她成为谢老祖师妹后被迫养出来的习惯。
    =_=谢老祖是谁，那是妙翎老祖的弟子啊，据说是第一百零七个徒弟，也是最小一个徒弟，于是杜婴婴就成了这第一百零八位徒弟。
    得知自己的排序后，杜婴婴悟了：难怪敢替师父收徒呢，敢情是这师父有这么多徒弟，有这么多徒弟的人一定不介意多收几个徒弟，她……她……唉。
    前面那许多师姐师兄各自去哪儿了，杜婴婴不知道，然而她却知道她们的徒子徒孙好些都在妙翎宫，原因无他——她都见过了。
    凡是活着的，在宫里的，她都见过了。
    成为谢老祖师妹之后没几天，谢观因就特意为她举行了一场宴会——认亲宴。
    她把妙翎老祖直系徒弟的直系们都请来了。
    那天的景况哦……乌泱泱全是人头！还全是大佬！杜婴婴修为倒数第一！
    偏偏她是长辈，作为谢观因的师妹，现场除了谢观因辈分高，就是她高！
    虽说妙翎宫无论内外门基本上都是按修为论辈分，可是这可不包括那些拜师的，拜师的那批人还是要按辈分来。
    于是杜婴婴就平白多了这好些大师侄小师侄女。
    虽然她们看起来比自个儿年轻吧。
    那一天，认识修仙者以来，她头一次觉得长得老相真不错（？）
    不过，也真是见了鬼了，好像自打她接触修仙者后，她就往辈分大的道路上一路往前冲，再也回不了头了？
    那天晚上，坐在谢观因身边，全场就她俩坐着，其他人都站着，杜婴婴面无表情地听着谢观因为她介绍着诸位师侄师侄女师侄孙师侄孙女……的名字，师长是谁，爱好为何，又是什么来历……每每介绍完，谢观因必随手给出一件礼物，和她同辈的谢观因都给了，这又是为她举办的席，她能怎么办？也得给呗！
    修仙者也是人，修仙界也是人住的地界，但凡是人，就得依人的规矩，别看杜婴婴作风硬朗，她实在是个明白人，人情往来清楚着呐。
    于是，咬咬牙，她也给礼了。
    谢观因炼丹，给的都是自己亲手炼制的丹丸；她种地，那就给她自己种的仙草吧。
    杜婴婴给的就是杜英。
    早上从地里弄出来的杜英根上的土都没干呢，就被她当礼物送给诸位师侄师侄女以及她们的徒子徒孙了。
    她一共多了一千三百四十九个小辈←杜婴婴记得清楚的很，因为储物袋里的杜英最后就剩了三株，那批收成一共有一千三百五十二株杜英，她点的明明白白。
    半年的辛苦打水漂了……那天的杜婴婴，看起来格外深沉而严肃。
    不过这些师侄师侄女师侄孙师侄孙女也都是知礼的，没嫌弃她给的礼轻不说，之后还给她送礼哩！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初收礼收了杜英草的缘故，又或者是听说过她是如何成为谢观因的师妹的，她们送的礼物全都是种子。
    各种仙草仙植的种子，修为高的送的自然是各种高阶仙草，修为低的送的就是普通仙草中的变异品种，又或者是特别稀罕的普通仙草，就连刚刚进门的小师侄孙女，也送了她家乡的出名花种哩！
    这份心意杜婴婴是十分感动外加感谢滴，只是她如今算是明白了，她并不想种遍天下仙植啊，她其实不是个纯粹的花草爱好者来着，她就是个积年老农，以地为生，以地为命，种地是她谋生的手段，久而久之，成了她唯一会的东西，一辈子的心血都在这里，她离不了种地，但也不是个东西就想种。
    杜婴婴觉得自己还是最喜欢种杜英。
    她的名字就是从这普通仙草而来，因为叫杜英的人太多了，才改了一个字，又加了个字，变成了杜婴婴。
    于是，对于诸位师侄师侄女的好意，她心领了，也留下了其中感兴趣的闲时种种，再有就是假如她们有想她帮忙种的她会种种，其他的，她都攒了下来，留给杜楠。
    杜楠有个特别大然而却没什么用的空间的事儿，她知道了，除此之外，他现在爬山的时候顺便漫山遍野种花的事儿她也知道，如今看来，家里真正喜欢花花草草的人反倒是这个孙子，刚刚杜婴婴放在包裹里托麒麟带给杜楠的那些盒子里装的就是那些花草的种子。
    ↑
    也不知是修仙界规矩还是怎的，她收到的礼物都老华丽了，偌大一个金光闪闪包装盒里装的就一颗小小的种子。
    就有点费布——杜婴婴想，回头得回家一趟，让雨涵屋里的给自己缝个大口袋。
    想着接下来的计划，杜婴婴一边继续捉着虫，和学会术法就习惯用术法做事的杜楠当归不一样，哪怕如今她也学了些术法，然而还是喜欢用老方法做事。
    学习新事物上，这老年人啊，大概就是比不得年轻人的，哪怕学会了也老想不起来用，回头得试试用术法捉虫——杜婴婴想。
    如今杜婴婴搬到了妙翎山上，传说中的妙翎老祖住着的山头，之前刚进内门的时候，刚进门的小弟子对这山联想颇多，其实不止新弟子，就连许多修为已经挺高了的弟子也对这山神往已久，人人都道这妙翎山怕不是妙翎山脉中最雄伟、最高大、最险峻……的一座？
    然而，她们都猜错了。
    这妙翎山根本没在妙翎山脉内，就在翩然海中，距离妙翎山脉还有一段距离哩；它也不高，起码和后头妙翎山脉一比，后头随便拎出来个山头都比它高；除此之外，它也不险峻，挺平的，最下头的土地甚至只有退潮时才能露出来，平时涨潮的时候根本就一直泡在水里的。
    基本上就是座岛吧。
    这里的土壤也不算肥沃，好在灵气足，杜婴婴颇费了些力气，从其他地方担了好些土和肥掺入原本的土里，这才养出了几亩好田，不多，不过多了她也种不过来，如今的地刚好够她种。
    至于她原本种出造化草的灵田，由于距离太远的缘故，她也没法去种了，杜楠和当归也是一样的原因，杜雨涵和朱子轩又进不来内门，杜婴婴便将那灵田转给了之前老和她交流种田经验的夫妇俩，给她肥的师兄也转了一亩，一来是谢谢人家，二来对方也是老农，自己伺候出来的好地给了她们，这也算没埋没。
    如今两边和她还有联系，如今她地里的肥和好土还是对方给的，虽然没法帮她把土担过来，可是对方着实给她找了好些土和肥。
    也得亏了这些土和肥，来到这边后，她的杜英好险没有掉品。
    如今杜婴婴地里的杜英基本都是一级杜英，偶尔还有几株超品，杜婴婴目前的目标就是将所有杜英都升级成超品，至于以后怎么着，她想试试看，超品之后还能不能种出更好的。
    她这边正在干活，谢观因来了。
    虽然一下子给自己找了这么些师侄师侄女，然而这位当真是位好师姐，出关后基本上每天都过来一趟，也不拘做什么，给她讲讲修行，也听她讲讲地里的事，还经常和她一起搭伙儿吃个饭。
    杜婴婴抬头看了看太阳，果然，差不多是饭点了，谢师姐这回是过来吃饭来了。
    果然，一眼就看到她挂在树上的半扇鱼，谢观因眼前一亮：“哎哟呵，是鹤鱼嘛！这鱼可好吃，师妹你吃没吃过这种鱼？如果没吃过今天的饭我来做，我知道这鱼怎么做最好吃！”
    杜婴婴当然没吃过这鱼，杜楠今天第一次送这种鱼给她，之前杜楠虽然也隔三差五送鱼过来，可这么大一条鱼，她也是第一次收到。
    于是她就打下手，看着谢观因将自己炼丹的炉子寄出来，上面架上一口锅，开始煮鱼。
    这从小就修行的人就是和她这种半路出家的不一样，法术用的习惯的很——看着她熟练的控火手法，杜婴婴想。
    两人其实之前都没怎么做过饭——杜婴婴很久之前是做过的，杜雨涵小时候她做过，然而等到杜雨涵一天天长大，先是帮她做饭，再后来家里多了朱子轩，这做饭的差事就和村里其他人家一样，彻底交出去了，反倒是谢观因之前是完完全全没做过饭的，两人搭伙儿吃饭后，看杜婴婴操作了几次，她随即用炼丹炉学着自己来，如今厨艺已经远远超过杜婴婴了。
    于是现在反倒是谢观因做饭比较多。
    好在她挺自得其乐的，搅丹炉一般用手法控制锅中的鱼汤，只见锅中的鱼汤一会儿顺时针晃动，一会儿上下翻滚，时不时还在空中打个圈，杜婴婴不是第一次看谢观因做饭，然而每次看还是觉得稀罕。
    与此同时，谢观因也和她说起话来：“是杜楠送过来的吧？嘿，不知道这小子知不知道，他送的这半扇鱼是有骨头的半扇，这鹤鱼最好吃的部分其实不在肉而在骨，你看我用现在煮来煮去其实是要将这鱼身上的肉全部煮下来，待到上面最后一块肉也脱骨，这骨头已是酥了，里头的骨髓液也化开来，咬一口，里头的骨液真如琼浆玉液，回味无穷啊！”
    谢观因说着，舔了舔嘴唇：“不过，如今既然鹤鱼已经出来了，那鹤节也该到了呢。”
    “鹤节？”又听到个新词儿，杜婴婴不解。
    谢观因便神秘一笑：“万物萌生，仙鹤们俩俩一对，引吭高歌、结为连理的季节。”
    杜婴婴秒懂：就是交配的季节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