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一条河上,已经放了许多花灯。一盏接着一盏,有的飘向远方,有的沉入河中,就像心中的渴望,放入欲望的河水中,沉下去,就很难浮起来扬帆远航。然,所有看客,却只是跟着凑个热闹,瞎起哄罢了。
两辆马车,分前后到达河边。白云间先下了马车,却没有往河边去,而是命骁乙买来许多花灯放在脚下和车上。第二辆马车到达后,顾九霄、顾喜哥和楚玥璃分别下了马车,一眼便看见被各种花灯簇拥着的白云间。
顾九霄用女子声音打趣道:“真是万花丛中立,片叶不沾身呐。”
楚玥璃扫了顾九霄一眼,发现他这句话用在这儿还挺恰当。
顾九霄洋洋自得道:“怎么样?才华横溢吧?”
楚玥璃道:“才华是否横溢不晓得,肚子却已经横溢了。”
顾九霄立刻收腹,道:“非礼勿视!瞎看什么?!”
白云间看了二人一眼,没说话。
顾喜哥拿起一只花灯,从骁乙手中接过笔,想了想,在花瓣上写下自己的心愿:愿家人身体康健。
顾九霄点评道:“还算有良心。”拿过顾喜哥的笔,在自己的荷花灯上写下几个字:发财。又拿过第二只荷花灯,写上:得宝。取过第三只荷花灯,写上:长寿。以此类推,竟一直写了下去。最后,在顾喜哥的制止中,才不甘心地作罢。
顾喜哥捧着最后两盏灯,送给楚玥璃和白云间,道:“表哥和阿璃姐姐也写个心愿吧。”
楚玥璃道:“我不认几个大字,就算了。”
顾喜哥执着地道:“那你说,我给你写。”
楚玥璃道:“心愿还是要自己写。我试着写写好了。”楚玥璃接过花灯,拿起笔,刚要写,却发现顾九霄凑了过来,将脖子抻得老长。
楚玥璃看向顾九霄,问道:“看什么?”
顾九霄回道:“看你写没写错别字,给没给我们侯府丢人。”
楚玥璃道:“还不是你们侯府的人。”
顾九霄道:“银票你可收得挺顺手。”
楚玥璃笑道:“我这不是怕侯府再次反悔,总要提前给自己留条后路么。”
顾九霄还要说什么,却见楚玥璃已经离他三步远,唯有闭上嘴,不再说话。
楚玥璃写好后,看向白云间,问:“六王爷写好了?”
白云间将荷花交给楚玥璃,道:“帮本王放了。”
楚玥璃伸手去接,却被顾九霄一把夺了过去,道:“我来我来,我来帮表哥放。”眼睛一扫,看向花灯,发现灯上一个字都没有,当即就问道,“表哥怎么不留一个字?人活在世,总要有所求才行,不然河神以为你已经满足于现状,便让你孤身一辈子,如何是好?”
顾喜哥瞪顾九霄,道:“二姐你就不能说好听点儿?今天可是乞巧节呀!”
顾九霄道:“好好好,听你的。”再次看向白云间,“来来,你写上,请老天赐我美女千人!”
白云间摇了摇头,一副颇为无奈的样子。伸手接过花灯,提笔写上一行行云流水的小字。
顾九霄再次探头去看,读道:“请老天赐顾九霄美女千人?!”读到最后,声音都拔高了三个音节。
楚玥璃和顾喜哥呵呵笑了起来。
顾九霄沉下脸,道:“六表哥,你这可就过分了啊!”
白云间道:“如此美好的愿望,从你口出,本王代写,有何不妥?”
顾九霄想了想,也没觉得哪里不妥,可心里就不那么舒服,尤其见楚玥璃笑得那般开心,他这颗心啊,就更不是滋味了。他哼了一声,道:“好!我就喜欢这个花灯!”一把从白云间的手上捞过花灯,抱在怀里,就要去放。
顾喜哥道:“二姐,河边放灯的人好多,你小心些。”
顾九霄道:“我去放灯,是他们应该小心才是。你跟过来,别被人撞到。”微微一顿,扭头看向楚玥璃,恩赐般说道,“你也过来。”
楚玥璃捧着花灯,抬腿就要跟上去。
顾九霄转身,护着顾喜哥往河边去。
白云间突然伸出手,从楚玥璃的手中拿走花灯,低头写下几个字,然后将花灯给了楚玥璃,淡淡道:“一同放了吧。”
楚玥璃垂眸看向花灯,写得很丑的几个大字是她的。她写着:天随人愿。
天随人愿旁边,是四个俊逸的小字,写着:地结丰年。
楚玥璃觉得,她写的是私心,而白云间写的却是公心,相较之下,她显得粗鲁自私,他却显得高雅而博爱。楚玥璃干脆夺过白云间的笔,将那个丰字,改成了永字。
天随人愿,地结(缔结)永年。
不错。
白云间看了楚玥璃一眼,道:“改得甚妙。”
楚玥璃的唇角勾起,抱着花灯走向河边。
河边的人确实很多,挤了两三层,都在放河灯。
顾九霄挤得比较猛,惹恼了一位女子,回头就要骂人,却见顾九霄大肚便便,忙让开位置,道:“身怀六甲,就不要出来挤嘛,万一出了事儿,你相公多担心。”
顾九霄本想开骂,不过转念一想,立刻抱着肚子道:“让让!让让!仔细我的肚子!要生了!”
闻听此言,无论是里三层还是外三层的人,立刻避开,生怕耽误了人家产妇生子。
顾九霄来到河边,放下手中灯,然后接过赵不语等人手中的花灯,一个接一个的放了下去。
有人问:“小娘子,你这是求子呢?放这么多花灯。”
顾九霄回道:“求个龟孙子,以后别气老娘!”言罢,还瞥了楚玥璃一眼,然后冲着她勾了勾手指。
楚玥璃走过去。顾九霄要看楚玥璃的花灯,却被她用身体挡住了。
顾九霄干脆对楚玥璃耳语道:“那一肚子坏水的賊老六,在你灯上写什么了?给爷看看。”压低声音,威胁道,“给爷爷看看,今天撞坏发簪的事儿,就一笔勾销了。否则……呵呵……”
楚玥璃笑容柔和,却是随手一抛,将花灯扔进了水中。
顾九霄瞪楚玥璃,咬牙道:“定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楚玥璃笑吟吟地低语道:“是啊,我俩私相授受。”
顾九霄气结,却因不想让白云间看出端倪,一直保持着笑容。
从远处看,楚玥璃和顾九霄在一片荷花灯中,眉来眼去、情谊缱绻。
白云间登上马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