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疆被白云间盯着一同离开后,楚玥璃睡了一个好觉。醒来后,已经是日上三竿,这才想起来,白云间今天一早就要去渡茳治理水患、安抚灾民。事儿是好事儿,人却未必是好人。楚玥璃想到一件事——白云间余毒未清,就这么走了,岂不是给古黛一个尾随而去的好借口?
然,她还不能阻止,毕竟是为了白云间的身子。只希望白云间能管好自己的身子,别让她有机会帮他断子绝孙才好。
楚玥璃暗自决定,等伤口养好后,立刻策马扬鞭去看白云间。
为了养好伤口,楚玥璃干脆放宽心,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再配合用上白云间留下的清莲膏,当真是事半功倍。偶尔想起顾九霄,也是有些心塞,却不好再去过问,毕竟,路不同。
她心中惦念着红宵,有心去寻赵不语,却晓得顾九霄将其赶走,不知所终,唯有让镖局的人留意其动向,再做计较。
另一边,白云间在去渡茳治理水患的路上,果然多了一名容貌俊俏的小厮,正是古黛无疑。白云间对待古黛礼遇有加,却并不亲近。古黛恪尽职守,进退有力,倒也不令人尴尬。骁乙看在眼中,对古黛的提防之意明显有所减少。
楚玥璃好不容易熬到可以拆线了,立刻去找许太医。许太医将眉头皱成了川字,道:“县主又有何事?”
楚玥璃笑道:“许太医,拆线。”
许太医沉着脸,道:“不懂。”
楚玥璃回道:“不懂可以学。”
许太医道:“老了,学不动。”
楚玥璃问道:“我可有得罪许太医?”
许太医回道:“不曾。”
楚玥璃噗嗤一声,笑道:“那许太医为何将脸拉得怎么长?这是嫌自己胖,特意拉长脸?”
许太医的脸上有些挂不住,终是道:“皇上命老夫照顾好顾侯,刚照顾走一个,而今这个也命不久矣。”
楚玥璃心中咯噔一下。半晌,才开口问道:“九霄怎么了?”
许太医回道:“左腿骨折,不肯好好儿医治,终日与酒为伴,将自己当成酒桶一般往里灌。”重重一叹,“顾府的三个孩子,都是老夫照料着的。打从出生,就得用药罐养着,有个风吹草动,就得提前捂着。博夕是个懂事的孩子,从来不闹人。九霄却是个闹腾的,苦了不行、甜了也不行。等你与其相处时间长了,就晓得,博夕心里冷,谁也住不进去。九霄却是古道柔肠,但凡能帮的,他都会帮。老夫老来得子,很是宝贝。结果那混帐东西想要当英雄,拦下调戏良家妇女的皇孙,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老夫除了心疼,没有一丝办法。结果,没过两天,那皇孙就鼻青脸肿地来给老夫赔礼道歉。问了才知,九霄逮了他的痛脚,将他揍了一顿不说,还逼他来道歉。打那以后,倒也没谁敢欺负老夫这个老来子。”
楚玥璃问:“当初长公主让你对付我,你送上药丸,却在药丸上刻下两个大字——罂粟。”
许太医点了点头,道:“长公主让老夫施为,老夫不敢不从。然,九霄心悦你,老夫看得明白。”微微一顿,“不知县主是否记得,在顾府时,六王爷曾请老夫喝茶?”
楚玥璃点头。
许太医继续道:“其实,六王爷只说了一句话。若你出了意外,他会代老夫照顾犬子。”苦涩一笑,“六王爷拿捏人,素来都在七寸上,老夫又怎么敢对县主下手。”
楚玥璃心中温暖,脸上就带了笑容。
许太医忧心忡忡地道:“而今和县主说这些,已经是僭越。你们年轻人的事儿,老夫不应该掺和其中。只是医者父母心,总是不忍心看着自己亲手照顾的孩子,就这么……去了……”
楚玥璃上扬的唇角放下,只说了两个字:“欠揍!”
许太医忙道:“不可!万万不可!再揍就没气儿了!九霄为情所困,心神俱伤,再也经不起折腾。即便如此,他也不想让长公主知晓,唯恐引来长公主的怒火伤到县主。”
楚玥璃问:“人呢?”
许太医回道:“后院呢。”
楚玥璃终于明白,许太医为何黑着脸了。感情,顾九霄跑他这闹腾来着。
楚玥璃站起身,示意许太医带路。
许太医引领着楚玥璃来到后院一处较为独立隐蔽的小院中。他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院门口,对楚玥璃投下忧心忡忡的一眼。
院子里,张乔顶着两个黑眼圈道:“侯爷,别喝了。”
顾九霄倚着树干,支棱着长腿,坐在小马扎上,歪着身子,仰着头,毫无意识地往嘴里灌酒。
他发丝凌乱,满眼通红,一张脸瘦得不成人形,下巴上布满胡茬,看起来就像落魄的穷书生。嗯,还是那种被狐妖吸干净了元气的书生,只剩下一副枯骨在苟延残喘。
楚玥璃一看见这样的顾九霄,就愤怒了!
张乔再次劝导:“侯爷,再喝真要出大事了!”
顾九霄置若罔闻。
楚玥璃走到小院门口。
张乔听见动静,看向楚玥璃,微微一愣,道:“县主。”
顾九霄听见这个称呼,终是将酒壶从嘴巴上挪开,冷冷一笑,大着舌头,含糊地道:“县主?她算哪门子县主?!血统……嗝……血统不高贵,还是一个……一个低贱的庶女!”抻脖子吼道,“她……她就没资格当县主!”又灌了一口酒水,闭着眼,呢喃道,“她不上县主,爷不做侯爷,多好。爷陪着她策马江湖,不好?她非要和跛子好?!跛子有什么好,除了比爷好看了那么一点点儿,哪里有爷对她掏心掏肝的好……”
张乔对楚玥璃抱拳,提醒顾九霄,道:“县主吉祥。”
顾九霄一摔酒壶,瞬间睁开眼睛,吼道:“吉祥个鸟!告诉你张乔,爷恨死她了,决定与她老死不相往来!就算她跪求爷,爷都不理睬她!绝不!绝……阿璃?!”顾九霄瞬间瞪大眼睛,又使劲揉了揉眼睛,这才一个激灵让酒醒了大半,一个高跃起,却因左边小腿摔骨折了,又跌了回去,屁股落在小马扎的边缘处,直接将其坐翻,狼狈地跌到地上,发出一声含糊地痛呼。
那样子,哪里像侯爷见县主,简直就是老鼠见到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