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节
写之前先罗嗦几句,梅姬这个角色,最开始只在我大纲里稍微提下了的,本来没成心写得多鲜明,但东徒兄说的一句话给我启发很大,乱世里,女人和男人,貌美无地位者卑。真的很有道理,所以我决定把这个可怜的青楼女子写活,从另一个角度来阐述人生的沉重和无奈吧。
希望读者别跳脚,不过能追到这里的读者大大,我想也算是适应了我笔锋中这种淡淡的沉重。但请各位放心,我虽然虐主比其他人狠点,但总是让他成长,主角最终会得到好下场的。
同时,希望读者大大有想法意见在书评区里提,说不准,你的一个意见,一句话,就造就了一个鲜活的人物呢。
这可是比女娲造人还神奇的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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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又缺了!
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到处都有秋后蝈蝈的凄切叫声。空气中似乎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和月色织成了一张怪异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眼睛所接触到的都是罩上这网的东西,营帐草木,都不是象在白天里那样地现实了,似乎都带着点血腥味。
吴明负手望着天上那轮明月,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圆的时候,自己应该正在西征的路途上吧。夜已很深,士兵们都已经宿营。偶尔有一两队巡逻的士兵绰着长枪,举着火把在营地里面走来走去。今天虽然打了个大胜仗,但他心头却有种莫名的空虚。
他摇了摇头,然后钻进了左影的营帐。左影的人变化很大,但他朴素的风格却并没改变。他的营帐和一个普通的小将领并没什么区别,如果不是看见旁边站着的两个仆人,吴明都快怀疑自己走错地方了。
营帐里点着灯,灯光突突地跳跃着,让刚从月色下走进来的吴明很不适应。他眨巴了好久才适应里面的光线。左影正坐在一张凳子上,在灯光下低着头看书。现在吴明每次见到他,见得最多的就是他在翻书。他叹了口气,缓缓道:“左长史,这么晚了找我还有什么事?”
左影抬头看了一眼吴明,放下了书道:“吴大人,你乃一军主将,按说应该我去拜访你的,但下官身体多有不便,僭越了。”他说着,挥了挥手,两个仆人躬身行了一礼,然后缓缓退了下去。
等两人出了营帐,吴明才找了个张椅子,坐在左影对面道:“小影,现在帐中已无第三人,咱们也不用那么多客套虚礼了。有话就敞心露肺的说吧。”
听得吴明如此说,左影手一抖。脸上的异色一闪而逝,但马上就消失无踪。仍是淡淡地道:“吴大人客气了,今天下官请你来,乃是和你商量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吴明看着他声色不露的脸,心下暗叹,知道两人的关系永远不可能恢复到以前了。他开门见山地道:“今日大胜,全赖左长史谋划之功。”顿了顿,他大为遗憾地道:“可惜,关键的时候廖胜的援军到了。”
左影笑了笑:“吴大人客气了,这场胜利,全赖近卫营兄弟力战而来。不过此次行动,虽然由于廖胜援军及时赶到,没能竟全功。但重创廖石的目的已算基本达到,首战就有此大捷,对军心士气的振奋作用极大。而廖胜的援军赶来,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只是比意料中快点了而已。”
看他从容不迫的样子,显然是胸有成竹。吴明皱眉道:“据辎重营统计,敌方今天的伤亡在一万一千左右,算上中途逃亡的。廖石剩余兵力还有近一万,而据斥候侦察得来的消息,这次廖胜来援的兵力在两万左右,也就是说。我们面对的敌人比以前更多了。这次虽然大胜,近卫营也伤亡了好几百人,双方兵力对比已经由接近二比一提升到了超过二比一。”
左影却没回答他的疑问,只是道:“吴大人,简将军的那手黄豆乱敌,可说是神来之笔。而这一点正是你当时想出来的,如此绝妙的点子你都能想到,肯定对接下来的作战计划成竹在胸,你又何必在下官面前藏拙呢?”
听得他如此恭维,吴明脸色反而有点不自然。这些表情自然落在左影眼中,他装着没看见,接着道:“现在双方的兵力对比,看起来比以前更为悬殊,但战争比的可不单单是兵力。兵力对现在的敌人来说,也许反而是掣肘了。”
他不卑不亢的说着,吴明也静下心来,做一个忠实的好听众。适时追问道:“哦,左大人倒说说,敌人的兵力多了,怎么反而是掣肘了?”
“所谓掣肘,主要是两点。首先就是将令不一,廖石和其兄廖胜间的矛盾,人人皆知。现在廖石大败,对其兄更为忌惮。廖胜的援军一来,恐怕他防备得最多的不是我们,反而是廖胜了。为了防止廖胜鸠占鹊巢,他甚至还会想出各种理由,阻拦廖胜后继援军的到来。如此,对方阵脚自乱,而兵权贵一,这是行军打仗最重要的一点。”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这也是我请求吴大人,一旦遇见廖石,留其一命的重要原因。一旦杀了廖石,廖胜会利用自己的地位,马上把成州的军政大权牢牢抓在手里。这样一来,我们对付起来,将是事倍功半。”
他侃侃而谈,说得极度自信。吴明忍不住接着问道:“那么第二点呢?”
“其次么?近卫营的战力,已让廖石心惊胆战,他们的部队可谓是再无战心。让他们先合为一股也好,这些中西败兵为了遮掩战败之耻,肯定会尽力吹嘘我们骑兵的厉害,如此一来,就会变得兵无战心。等这畏惧的情绪散布开来,对方的士气自然低迷。一旦如此,敌人的战力也将大减。”
吴明暗自点了点头,沉吟了半晌才道:“可既使如此,对方仍有近三万之众,如果真的铁了心严防死守,我们肯定是毫无机会。”
左影道:“吴大人,骑兵作战,最重要的是什么?”
这话《行军策二十四问》里有提及,而临走之时,*也曾向他建言,吴明不假思索地道:“当然是士气和机动。”话刚一出口,他就恍然大悟,也明白了左影的意思。通过这一战,中西方面伤亡惨重,肯定会加倍小心,至少短时间内,肯定断了和己方在草原上一争长短的念头。如此一来,在这辽阔的草地上,主客易势,形势逆转,进攻权就掌握到了南汉手中。
看着吴明若有所思的样子,左影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接着道:“目前敌人士气低下,将令不一,主动权就在我们手中。这仗要怎么打,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吴明道:“可即算如此,如果敌人一味防守,拒不出战怎么办?”
左影变戏法一般,从椅子下拿出一根纸筒。这纸筒约有一肘之长,手腕粗细,外面严严实实地裹着一层黑纸,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他拿出来,然后拍了拍手道:“来人。”
其中一个仆人钻进来,问道:“大人,有事吗?”
“推我出去。”
左影的一腿已废,虽有轮椅,但行动却多有不便,现在日常起居都有专门的人服侍。这两个仆人都是丞相专门委派过来服侍左影的。听得他如此说,那仆人行了一礼,推着左影就朝营帐外行去。左影转过头,对着吴明道:“吴大人,随我出去一下吧。”
吴明站了起来,有些莫名其妙地道:“干什么?”
那仆人已推着左影走到了营帐门口,“如此良宵,枯坐在营帐内闲聊岂非无趣得紧?我将请吴大人观赏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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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可疼死老子了。”
廖石赤着上身,鼻子都塌陷了半边,脸部也肿成了个猪头,在灯光下,五官更有种异常的狰狞。不过这次他不是躺着的,而是趴在胡床上直哼哼。随着他的叫唤,他身上的肥肉也跟着上下颤抖,犹如波浪一般起伏起来。一个医官正在给他背部上药,刚把药水涂抹上去,廖石又杀猪般的叫唤了起来:“哎哟喂,疼死老子了。你格老子不晓得轻点么?”
那医官手一抖,手上的药瓶一下掉在他背上。他顿时又杀猪般的叫了起来:“啊——,来人,把这老小子先拖出去打个二十大板再说,以观后效。”顿时冲进来两个五大三粗的亲兵,拉起这医官就朝外拖,那医官大呼冤枉。让廖二公子心头更烦,更是狠狠地道:“拉下去狠狠地打,死活不论。”
眼见那医官的惨叫声传来,廖石的心头的郁结才稍缓了点。他吐了口气,对着坐在旁边,默默垂泪的梅姬道:“美人儿不要哭,你一哭我不但背上疼,连心窝子都疼。”他说着,指着血肉模糊的背部道:“来,你来给我上点药。”
他背上的伤很重,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表皮。
他被吴明一枪打落马下,伤得最重的本该是面部。但跌落在地时,四周一片混乱,他的两个亲兵并不知道吴明不会要了廖石小命,趁着另外两人掩护的时候,拉起廖石就跑,这一拉不打紧,命是保住了,但也把我们廖二公子的背部拖了个血肉模糊。
梅姬走上前,弯腰拣起了刚才医官掉在地上的瓶子。然后伸出葱管也似的五指,倒了点粉末在手心,小心的洒在廖石背上,腻声道:“二公子,这样好点了么?”
廖石哼哼了几声,“果然是好多了,美人儿果然不凡。做什么事都让人舒畅得紧。就连这药抹得也是,比那粗手笨脚的庸医好多了。”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不安望了望帐外,小声道:“你这几天小心点好,尽量少在营地晃荡……”
梅姬眸波流转,撅着小嘴道:“二公子,你答应过人家,不干涉人家自由的,怎么现在又反悔了?嗯嗯嗯,你们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得到人家身子了就变卦……”她说着,眼中湿意闪现,更衬托得人比花媚。
廖石如何抵挡得住,连连道:“别哭别哭,我说话自然算数的,但现在本公子适逢大败,手上兵力可不多,廖胜那小子是典型的用下半身思考问题的家伙,万一见到你。我怕,我怕……”他本来想说,担心廖胜见到梅姬妖媚的样子,起了歹心,真要趁势抢夺,以现在的实力,自己恐护不住。但话到口中,一见到梅姬泫然欲泣的样子,马上软化下来,改口道:“放心,就算我拼了老命不要,也要护你周全。”
梅姬这才破涕为笑,向廖石抛了个媚眼,娇滴滴道:“二公子但请放心,人家虽只是个侍妾,但也懂得从一而终的道理。这三年来,二公子的英武已经深植人家之心,再也容不下旁人了……”
廖石听到这话,比三伏天喝了冰水还爽,笑眯眯地道:“知道就好……”正想动手动脚,猛地牵动了背上的伤势,只得眦牙裂嘴地道:“美人儿,你先下去吧。等公子伤好了,再来陪你玩,可好?”
梅姬站了起来,行了一礼道:“是。”然后款款而行,朝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廖石终究有些不放心,嘱咐道:“小心点,我让亲兵送下你。”
说着,也不容梅姬说话,就吼了起来:“廖二羊!”
那个叫廖二羊的亲兵在帐外道:“公子,小人在。”
“你给我把梅姬夫人送到营帐里安歇,可别出什么岔子了。”
廖二羊道:“公子放心,保证不会少夫人一根汗毛。”
从营帐里出来,廖二羊护着梅姬,一路朝左边行去。
本来按照廖石的意思,直接把梅姬安排在自己营帐里得了。但遭到了魏林的坚决反对,真要如此做了,恐怕这廖石更加荒淫无度。到时候,别说打仗,每天能不能爬起来都是个问题。甚至连他的营帐,恐怕也没几人敢闯进去。廖石最后只得妥协,就为梅姬专门设了个粉色的营帐,还专门请了两个侍女。
如此一来,虽仍有点掩有盗铃之嫌,廖石大部分时间仍与这梅姬厮混,但魏林每次求见廖石,总还可以先问问梅姬在否,也好让亲兵通禀,倒也少去了许多尴尬。
夜已深,但整个营地仍是闹哄哄的,到处都是受伤哀号的士兵,一片狼籍。这次要不是援军适时赶到,廖石被南汉铁骑一路衔尾急追,这些人中,恐怕大多要变成战场亡魂。
廖二羊一路大叫道:“散开,散开。冲撞了梅姬夫人,看二公子不扒了你们的皮。”这些士兵一见两人,那里敢阻拦,纷纷闪到一边,盯着梅姬猛吞口水。
中西士兵,大部分人都是生番。别说战时,就连平时都难得见到这种妖娆的美人。二公子的女人碰不得,看看总是不犯法的。
廖石和梅姬的营帐虽然相隔不远,但梅姬碎步轻移,却走得极慢。梅姬对这种场面可说是司空见惯,一路烟视媚行,倒不觉得什么。廖二羊走了一阵,感觉这些士兵一个个睁着绿油油的眼珠子看着自己,反而有些如芒在背。他也不显威风了,在后面小声提醒道:“夫人,为安全计,咱们还是走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