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珠同叔母上楼时听见门口与小二对话的人声音十分熟悉。
下意识的回头看去,便是一愣,谢央一身广蓝绣白色卷云纹锦袍,身姿挺拔,气质如玉的站在门口与人说话,和她身上所穿衣服颇有种约好了的感觉。
秦氏似有所感,也回头看去,便见一俊逸少年郎虽与人说话,可眼神却看向身旁的人。
便又回头看向身旁的人,眼神意味深长,心下却有些怅然若失,看来自己侄子是没有什么机会了。
秦氏扯了扯愣神的江明珠,跟着小二去了二楼东边的雅间。
谁知刚落座便听见隔壁也有动静,听那和小二对话的公子,分明就是刚刚楼下的那个俊俏公子,秦氏便发出一声意为不明的“哦~”
江明珠的脸突然便升起一股热度,眼神闪躲,手中的帕子都快绞成麻花了,见叔母一直盯着她看,脸上竟是愈来愈热了,闪躲的垂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秦氏好笑的摇了摇头,却并不打算问她,只叫来小二让赶紧上菜。美味佳肴的治愈能力让她很快抛却一切,专心投入到吃吃喝喝上去了。
所为十州名菜是这家尚客居的招牌,老板是个热爱美食的人,年轻时曾跑遍大江南北学习菜品,最终学成归来,这十州名菜便是游历之时让他觉得甚为惊艳的地方名菜。
谢央食不知味的在隔壁吃着东西,时不时侧耳倾听,奈何隔壁一直未曾有什么动静。
吃了几口他便放下汤匙,示意徐青吃掉桌上他未动的饭菜。自己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往外看。
此时天色渐晚,尚客居邻临河而建,推开窗户便见河两岸已经亮起灯火,对岸是秦楼楚巷。
夜晚将至,正是热闹的时候,河岸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灯火通明,欢声笑语。河上画舫凌波,桨声灯影构成一幅如梦如幻场景。
忽然一旁的窗户被推开,他侧头看去,正与她对上。
江明珠一惊,迅速缩回去,将窗户砰的合上。心口跳的极快,如同小鹿乱撞一般。
见叔母诧异的看过来,忙走过去,稳了稳心神道:“叔母,我们现在去画舫好不好?我方才见河上已有许多。”
秦氏端茶的手顿了顿,狐疑的看向那边的窗户,又看了看她躲闪的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便放下茶盏大声道:“那就走吧,咱们去游湖,等会儿让你瞧瞧,最大最美的画舫长什么样!”
谢央闻弦知雅意,自然是跟着二人往停靠画舫的码头而去,正埋头苦吃的徐青抬头间便看不到自己公子哪去了。
赶紧端起一盘炸珍珠虾腿脚飞快的下了楼结了账,追了过去。
秦氏不愧是财大气粗,包了整个金陵最为豪华的画舫,足有三层的画舫灯火通明,船身雕梁画柱,彩纱飘绕。
上头隐隐传来清伶人唱曲儿的声音,当真奢靡。
秦氏当先上了画舫,朝江明珠伸手,将她拉了上去。置身于画舫中,观河两岸灯火璀璨,倒映在水中,水波一起便影影绰绰。
画舫缓缓开动,清凉的微风打在身上,秦氏手提酒壶边喝边舞剑,衣袂翻飞间甚为惊艳。
伶人歌曲靡靡,天上月色清冷,四周荷花无数,静静绽放,在画舫灯光的映照下格外有趣。
江明珠倚在栏杆处,望着渐渐远去的金陵,陡然生出一种怅然来。
随着金陵远去,四周的画舫也渐渐少了许多。
当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只有这一座画舫在河上缓缓行进时,已经半醉的秦氏突然站起身,冷呵一声:“谁?”
江明珠一惊,迅速起身往里走,站到秦氏身边去。一时间画舫上寂静无声,唱曲儿的伶人早已下去休息,船上就只剩秦氏、江明珠以及服侍的丫头侍女们。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之前或站或坐的侍女都站起身,神色凌然的将秦氏以及江明珠护在中间,手按向腰间,蓄势待发。
江明珠紧张的望向四周,并不说话,只紧紧抓住秦氏的衣袖,仿佛这样就能得到巨大勇气。
秦氏冷笑一声:“藏头露尾的狗东西!”
话音刚落,便又一支短箭从窗户射进来,直奔秦氏而去!
秦氏虽然半醉,危机感还是在的,当下护着江明珠侧身躲过,目光如炬的看向窗棂处。
一息间两面窗户破散,出现二十多个黑衣人,领头的一身玄色衣袍,看着脸色泛着红晕的秦氏一声怪笑:“啧,秦家女郎,当真好颜色!可惜今夜便要死在这了!”
说完神色陡然一厉:“杀了她们,一个不留!”
话音一落,便当先一跃,瞬间到了秦氏跟前,一柄圆月弯刀滑向秦氏颈间,寒光乍现。竟是打算一击毙命。
可惜算错了秦氏的实力,秦氏长腿一抬,踢在他的胸口,神色冷然。此人被踢的后退几步,诧异眼前这女人力气如此之大,秦家女郎果真不容小觑。
揉了揉发疼的胸口,动了动手腕,狞笑道:“纵然你有武艺护身,可你觉的自己能逃过吗?”
江明珠被秦氏猛地往后推了一下,退出战圈。
秦氏扔掉手中的剑,从腰间抽出一根黑色鞭子,猛地一挥,鞭子上便出现无数倒刺,寒光闪闪,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这边秦氏与领头人打的不可开交,不时赞叹一声痛快!似乎棋逢对手,酣畅淋漓。
那边几个侍女也都伸手了得,打起来毫不逊色。
只是画舫上到底空间狭小,不多时三层的房间内便一片狼藉,木屑翻飞。
江明珠被逼的一步步后退,忽然,一阵危机感传来,她下意识的一躲,但到底身娇体弱,一股钻心的疼痛席卷全身。
她低下头便见腹部露出一截寒光闪闪带着血迹的剑。
“瑶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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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会每天都更的
第29章
秦氏打的过于专注,以至于说好的信号迟迟未发。
谢央实在过于担心,便不顾阻拦硬是闯了上来。越往上走打斗的声音便愈发的大,他心中止不住的担忧,当下疾步上了三楼,方一踏上三楼,一个圆凳便从侧边斜斜飞来直冲他面门,他脚步一顿足尖点地,单手撑住栏杆飞跃而起,轻巧落地,躲了过去。
却在回头的一瞬间目眦欲裂,惊呼声伴着飞掠而去的身影:“瑶瑶!”
飞至她身边,暴起一脚踢向她身后的人,直接飞出窗外,单手揽住她下坠的身躯,眼尾泛红,全身气势大开,犹如魔神一般可怖!
被刺了一剑的江明珠倒在他的怀中,看着眼前红着眼,神色狠厉的人,突然涌起一股熟悉来,她仿佛又回到了上辈子空无一人的江家大宅,风雪呼号中有人将她拥入怀中,温暖的气息将她包容,有人在她耳边呼唤她,告诉她:“瑶瑶,别怕,我在,我替你报仇!”
她脑袋一阵剧痛,腹间伤口也更加的痛,额上冷汗涔涔,脸色迅速苍白下去,似乎生机将断,口中无意识的喃喃道:“谢央……谢央……”
谢央心中一惊,迅速解下身上的荷包,取出自己的白玉小葫芦戴在她的颈间,大手包裹住她纤白的小手握上小葫芦,口中喃喃念着什么,可是作用似乎不大,事情脱离掌控,让谢央几欲发狂,心中不由暗恨陆缙熙,拿什么不好,非要取走这保命的东西!
“徐青!徐青!快放船,去天宁寺!”
谢央握住江明珠的手青筋毕露,转头看向在场的黑衣人,尤其是和秦氏战在一起的领头人,眸中带着凌然的杀气。
他将江明珠放下,捡起一边的长剑,冷笑一声:“今日,参与此事的人,株连九族!戴卓,杀了他们!”
话音一落,当先冲了过去,刀光剑影间,数个人头滚落在地,血流成河不外如是,蔚蓝色锦衣上喷洒无数鲜血,如同开出朵朵妖艳的花儿。
与秦氏战在一起的领头人回头便见到如此场景不由露了怯意,当下便想后退开溜。谢央冷笑一声,长剑直指他项上人头:“你,最该死!”
话落,领头人便身首分离,鲜血溅起老高,戴卓将染血的长剑收回鞘中,对着谢央点了点头,便拖着尸体离开。
秦氏诧异的看向这少年,却被他毫无感情的视线钉在原地。
谢央薄唇轻启,声线冰冷:“你,更该死!”
却并未对秦氏动手,丢开手中的长剑便走回江明珠身边,俯身将她抱起,一步一的下了楼,衣摆处随着他的走动不断往下滴着鲜血。
秦氏待他走后,才松了口气,往身后的柱子上倚靠了一下,边上一位目睹一切的侍女上前回禀:“夫人,方才九姑娘被伤了,都是属下护主不利,没能保护好姑娘。”
“什么?!瑶瑶受伤了?走走走,快跟上去!”
秦氏震惊的起身,心中满是懊恼,都怪自己难逢对手,便只图自己打的痛快,未能顾忌瑶瑶也在这,希望伤的不重!都怪自己!想着便在自己脸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后边的侍女动了动嘴,也没能说出什么安慰的话。九姑娘受伤,她们难逃其咎。
秦氏等等的下了楼,环顾四周都没见到人,看到环碧在甲板上抹眼泪,便上前问道:“丫头,你家姑娘呢?”
环碧抽噎道:“姑娘受了重伤昏迷不醒,被……被谢公子带走了。”
“什么?!你怎么不拦着些,姑娘可还没嫁人呢!”
“呜呜……谢、谢公子太吓人了,我、我害怕,也……也拦不住……呜呜…”
秦氏不由一噎,暗道:他的确挺可怕的。
“那他带着姑娘去哪了?”
环碧道:“奴婢只听谢公子说去天宁寺。”
天宁寺?去那作甚?
“加速,去天宁寺!”
小舟上,握着江明珠越来越凉的手,谢央脸上的神色肉眼可见的焦急起来,眼见她气息微弱,他终是忍不住落了泪。
埋在她颈间,温热的泪水滴滴掉落,一开始还是无声的流泪,随着她气息愈加微弱,他终于忍不住哽咽道:“瑶瑶,瑶瑶,江明珠!江明珠!你不要死,不要死好不好我好不容易求来的,我们还未曾白头,我们还没有成亲,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再一次丢下我?说好要嫁我的,你不能再食言了!江明珠!你听到了吗?我不许,不许你死!”
小舟上,徐青和戴卓默默无声的划着船,不敢回头看此时自家公子狼狈的模样,只不过那声声泣血般的声音让他们心中无比难受,不禁心中期盼着江姑娘能撑住,不要死。看在主子这么爱她的份上,请不要死!
“江明珠,江瑶!你不要死,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我会疯的!我答应你的都做到了,你就留下来,好吗?就当是为了我,为了江家,你也要坚持一下,江瑶……”
“公子,公子!到了到了!”
谢央闻言抬起头,脸上挂着泪,多了几分脆弱。
他眼中亮起欣喜的光芒,抱起江明珠道:“走!”
临近深夜的天宁寺被砰砰作响的敲门惊醒,待迎客僧看到满身鲜血三人时,吃了一惊,又见一男子手中抱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时,瞬间清醒,忙将人请进门,对身后仍旧睡眼惺忪的小沙弥道:“明学,快去叫空绝师祖,有人受了重伤!要快!”
一时间,寺中无数僧人惊醒,灯火从寺门亮起延伸至寺院深处。
空绝大师禅房中,大和尚满脸愁容的对一脸绝望的谢央道:“谢公子,非是老衲见死不救,实在是这位姑娘生机将断,老衲无能为力。”
谢央眼眸深深,忽然道:“你二人出去,我与大师有话要说。”
待徐青和戴卓二人退下,谢央伸手将江明珠脖颈上的小玉葫芦拿起,侧头问:“大师可认识此物?”
空绝大师瞳孔一缩,震惊道:“怎、怎么会在你手中?”
谢央凄然一笑:“是你给我的,不过不是现在的你。你就告诉我,如何才能救她?哪怕要我的命!我也给。”
空绝愣然一瞬,才道:“阿弥陀佛,谢公子,既知结果,何必强求?”
谢央眼神陡然一厉,“空绝,你要知道,我所求不多,唯她一人。若你知而不说,这天宁寺上下这么多条人命可都握在你的手中,你怎么说?”
空绝涩然一笑:“罢罢罢,谢施主,身上的戾气过于重了些。江施主身上的玉葫芦乃是一对,老衲不知你如何得到,但既然使用,便如同命锁,她身上戴的这枚不是她的,自然无什么效用。唯一的办法便是找回那枚玉葫芦,问题自然迎刃而解,只不过,需要谢施主付出一点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