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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皇后她不想争宠 第52节
    她合了眼。窗外仿佛飘进来淡淡的梅花香气,皇帝在她床前,一时探着她的额头,一时抚着她的手腕儿,分明就在眼前,却十分的不大真切。
    直至听得床前那人开了口,她方知道,不是他。
    “娘娘这是虚热,臣与娘娘开一道儿方子,还得请娘娘即刻用下。”
    “施太医?”她喉间发烫,嘶哑着疼。
    “臣替娘娘施针。得先退了热才好。”
    她却想起来些什么,捉住施太医持着银针的衣袖:“本宫有件事儿,还得请施太医帮忙。”
    “娘娘有什么直说便是。若是臣力所能及的,定替娘娘办到。”
    **
    养心殿内,正议着军事。
    殿上宁志安与长孙谦的话,与之前无二。他听得已然有些乏了。今日便传来了林阁老,领着其余外臣一同出谋划策。这才有了争执之状。
    那些话,不重要。他听着如墙后的碎碎之语,目光却落在案下的两本小折上。一本搜集着长孙谦在北疆敛财罪状,暂且出自东厂之手;另一本,则是宁捷出征之前,立下的生死状。
    若置于初登大业之时,他动不得他们。可今时不同往日了,林阁老回朝数月,声名与根基渐渐落实。武将之中,如今又只能依赖贺家。
    他在等一个时机。等战事过去,皇后与江羽之事,不再能作他们的挡箭牌。杀鸡儆猴也好,连根拔起也罢。
    第52章 隆冬(9)&nbsp 凤袍(修)
    养心殿内华灯初上, 军情议事却方将将结束。
    江蒙恩见状,忙行了上来禀报,“陛下, 往和盛园的车辇已备好在外头了。”
    贺习景率五万援兵, 正要出征往豫州。夜里皇帝设宴和盛园,亲自与众将领鼓气践行。见皇帝从案后起身,殿内臣子们亦跟了上去。
    江蒙恩与主子披上黑色的狐裘, 方去前头引路, 一路行来养心殿殿外。却见邢倩匆匆赶来。
    江蒙恩忙先行去将人拦了下来,“邢姑姑, 怎来了这儿了?”
    “娘娘病得恍惚, 念着陛下。奴婢来请陛下一趟。”
    “这可不巧,陛下正往和盛园赴宴。”江蒙恩自知主子看重这场践行宴, 可见得邢倩面色紧张,只好缓和了些许语气,“杂家还是替邢姑姑问问陛下。”
    邢倩微微一揖:“还得有劳江公公。”
    不必等江蒙恩回来说什么,凌烨也早认得来的是承乾宫来了人。见江蒙恩回来一拜, 他自问起:“何事?”
    “皇后娘娘病了,想请陛下去看看。”
    他心中狠狠绞疼了下,却想起昨日新回来的战报。有探子在匪军翊王身边, 见得了江羽,人原已早早逃离了京城, 还在匪军中作了翊王的军师。
    “陛下若实在为难,与臣妾一个痛快也好。”皇后昨日的话犹在耳边。她既已作了最坏的打算,又盼着他去作甚?
    身后宁志安也已上前来提点:“陛下,今日可是与援军践行的大宴。陛下不能缺席。”
    凌烨方负手去了身后,“回皇后的话。等战事结束, 朕再去探她。”
    邢倩得来江蒙恩的回话,还想往前与皇帝多说些什么。却见皇帝已急着入了车辇,臣子们也跟着车辇之后,往宫外的方向去了。
    江蒙恩自劝了劝,“邢姑姑,还是早些请施太医看看娘娘的病情吧。陛下今夜宴席紧要,怕是不能过去了,还望娘娘体谅。”
    邢倩来不及说明皇后的身体,江蒙恩也转身随着那车辇而去。施太医早就请了,若不是娘娘病得恍惚念着那位主子,她又何必出来一趟。
    邢倩回来承乾宫的时候,却见得丘禾候着寝殿门前。
    “姑姑,陛下可会过来?”
    邢倩摇头,“陛下正往和盛园赴宴,今夜许是不能来了。”
    “可娘娘方还念着…”丘禾话中些许埋怨。
    邢倩微微叹气,行回来殿内,却见桂嬷嬷也望了过来,眼里正问着与丘禾同样的话。邢倩只得摇了摇头,方靠去榻边,看了看主子。
    那张小脸白得不像话,额上隐隐一层细汗,呼吸也时紧时慢。紧合的眼皮下,双眸却在颤动着,也不知是做了什么梦。
    桂嬷嬷拧着帕子来,与她擦了擦额上的细汗。星檀只觉那帕子太热,忙将脸撇去一旁躲了躲。
    梦中情境更清晰了几分。
    养心殿的寝殿朝着南边,午后太阳最是暖和。皇帝总爱抱着她午睡。男人臂膀宽阔,怀抱里透着淡淡的龙涎香气,他喜欢用下巴抵着她的额头,不显眼的胡渣总能让她感觉到淡淡地疼。
    她便要躲着他的下巴,往他怀里钻。坚实的胸膛带来的喜悦与安然,似儿时阿兄日日回家时,给她带回来的饴糖。
    睁眼的时候,男人却不在了。眼前是桂嬷嬷担忧的面孔,桂嬷嬷微微蠕动着厚唇,似在问着她什么。
    好一会儿,她方能听见桂嬷嬷的话。
    “娘娘可觉着好些了?”
    “陛下来过了?”她只问。
    却听桂嬷嬷叹了声气儿:“邢姑姑去请过人了,那边说,陛下今夜里正赴一场要宴。只与娘娘传声,待战事结束了,陛下许才能过来探望娘娘。”
    “嗯…我知道了。”他昨日临走前亲口说过的,她还盼着什么呢?
    窗外的天色已由午后变成了深夜,她也早不住在养心殿了,只是在自己的寝殿。却听得桂嬷嬷又劝着:“娘娘睡了整日。起来用些食吧。施太医开的汤药,娘娘还得再喝下一剂才好。”
    “嗯。”她应了声,又被丘禾和银絮扶着起了身。高热已经退了,身子也恢复来些气力。她方想起来问,“国公夫人可回去了?”
    桂嬷嬷送了口鸡肉茸粥来,“听邢姑姑说,还在安定门外候着呢。”
    她记得,幼时母亲膝上摔伤过,留下了些许旧隐,每每久站都会酸疼不堪。她自起了几分恻隐之心:“明日早晨若人还在,便让邢姑姑将人宣了进来吧。”
    说着,她端来桂嬷嬷手中的粥碗,一勺勺自己开动起来。那肉茸味道鲜美,口感柔滑,于病人而言是再好不过的东西了。
    她得养好自己的身子,日后即便不在这皇宫里了,她还得好好度日呢。
    **
    清晨的阳光洒入和盛园。皇帝的马车方从园中缓缓驶了出来。
    一夜歃血之宴,将士们雄心如酒,过了三更方悉数饮醉。到辰时三刻多有人仍在睡梦之中。
    凌烨推迟了今日的早朝,此刻方往安定门去。往金銮殿之前,他尚需回去一趟养心殿,洗去身上酒意,换身洁净的衣物。
    马车行至安定门外,本可畅通无阻。然而一旁却传来婢子哭诉的声响。他撂开小帘,却见妇人一身诰命衣冠,昏倒在了地上。那小婢正哭着喊着国公夫人…
    人是皇后的母亲,他仅见过几回,这方喊停下来车辇,让江蒙恩打探清楚何事。
    昨日这安定门前的事情,江蒙恩早有耳闻了。只因得主子这阵子心思全在战事上,这后宫的事情只能先往后放。眼下被主子问了起来,江蒙恩自在车门外将事情禀告了。
    “回陛下的话。该是信国公夫人递了帖子求见皇后娘娘,可娘娘昨日许是病了,一直未曾召见。”
    “……皇后是什么病?”即便是不去那承乾宫,惦念却无法控制。一夜畅饮,每每眼前无人敬酒,空杯断饮,便总惦念着是什么病。
    江蒙恩也是一怔,昨日出来得急,主子又似是铁了心地不管承乾宫里的事,他自未曾打听。“这个,还得问过太医。”
    他有些失望,却摆了摆手,“罢了。让太医院多照看那边便好。”
    他话中顿了顿,却见宫门中已有人出来。来人是个蓝衣内侍,另带着两个办事的内侍,一行人将地上的信国公夫人扶着起来,往安定门中去了。
    他暗自松了口气。有她母亲去看看她的病情,也是好的。
    秦氏全然不知方在外停下的马车中坐着的是谁,她在安定门外已站了整整一日,早就没了体力。此下只被自家的婢子嬷嬷搀着,跟着那冉公公一行,往承乾宫里去。
    她极力让自己恢复得快一些,一会儿好见见她那“好”女儿。
    承乾宫中的雪已化了大半,唯剩下小片轻薄的冰晶,在初晨的阳光下,闪耀如星澜。清风浮动着光秃的枝丫,叫人更为清醒了几分。
    秦氏被扶入来偏殿的时候,却见皇后已经端坐在上。一身明黄的刺金凤凰的命服,直压着她这身诰命三分气势。她再是不情愿,依旧依着礼数与上座的人做了拜礼。
    却见皇后不动声色缓缓道来,“国公夫人受累了整日了,快用些茶水和早膳,先缓缓身子。”
    秦氏心中冷嗤了声,心道全是虚情假意。可她着实又累又渴,若再不用食,怕是连说话的气力都没。她只得撑着身子,在桌边坐了下来。
    妇人吃起食来的样子,仍端着几分矜持,却也不难看出这整日在外候着落下的狼狈。星檀抿了一口手边的热茶,方与她道。
    “母亲许是有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见妇人顿了一顿,星檀方继续说话。
    “可阿檀记得。阿檀五岁时,与母亲一道儿去宝相寺里祭拜。在野外遇着两只小兽追赶,母亲宁肯自己摔了一跤,也要将阿檀护着下来。是以母亲膝盖上落了伤痛,每每天寒或是久站劳累,都会风湿发作。”
    “母亲昨夜里怕是也受了寒,眼下可还好么?”
    秦氏顿了顿手中的筷子,她自是记得这事的,这女儿再是不祥,可那时候的她尚还有几分为人母亲的本能。在那两头龇牙咧嘴的小兽面前,她将女儿死死挡在了身后。而后又大声喊了人来,才将那两只小兽驱走。
    “劳烦娘娘费心了。臣妇自己到是无碍,还得劳烦娘娘多为月悠考虑。”
    星檀不想,她已如此沉不住气了。只好笑道。
    “月悠到底才是母亲的心头肉,就算当着百官命妇,做了那些让父亲难堪的事,母亲也是仍站在她那边的。”
    秦氏忽的放下了筷子,面上几分恳切:“月悠她再怎样也是你亲妹妹。你怎么能看着她在冷宫呆上两月,如今还受了极刑?你可还有几分骨肉之情么?”
    “那母亲呢?待我可还有骨肉之情么?”
    秦氏被问得一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女儿的可爱粘人,早已占据了她所有的心思。她替自己寻了个借口。
    “娘娘何须问我。娘娘远在江南,也未曾惦念过我这个母亲。”
    “阿檀如何没有?”
    “每年夏日虽祖母往安徽地藏菩萨道场礼佛,阿檀都与母亲求了平安符;每年母亲生日,阿檀为母亲作了小画作寿礼,拖人送回来京城。”
    “娘娘何必自欺欺人,臣妇从来未收到过娘娘平安符与寿礼。”秦氏答得冷淡,方才已用下了几口饭菜,这才寻回来些许气力。
    她看向上座的人。
    “娘娘如今,拿着这皇后的身份压人。可曾想过这身凤袍是谁与你的?可惜了,你姑母,还有你的娘家,原都受不起娘娘您的恩惠了。”
    “不仅受不得恩惠,还得替娘娘的过失,背着皇家的怪罪。”
    星檀怔了一怔,“什么怪罪?”
    她想起早几日听过的宫中那些传言,长孙谦一脉许真是要弹劾父亲没错,可早前皇帝对待弹劾玉老将军的那些折子,尚且还能依着情理,按兵不动的。
    “娘娘在宫中养尊处优,自然不知道。您父亲早送了折子往养心殿,要替娘娘您背上那通敌养奸之罪了。”
    “什么通敌养奸之罪?”星檀袖口一拂,直将案上的茶盏推去了地上。“母亲莫给父亲扣上这等莫须有的罪名。我也从未犯过那些罪责。”
    眼前秦氏正望着她,那双眉眼虽多了些许皱纹,却依旧柔弱楚楚。星檀在其中看到几分幺妹的影子,幺妹眉眼轮廓虽与她一样像了父亲,可其中神情,却与母亲如出一辙。
    都是这般,柔弱可怜、却又无情无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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