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有一辆车开了出去,车灯划过绮岁一片惨白的脸颊,真相层层叠叠的重量几乎快要将她压垮。
靠着陌生的车辆,冰凉的车身贴紧了她的脊背。
林款款的话让谢顷河沉默了很久。
与其说是沉默,不如说是暴雨前的平静。
再一次出声时,谢顷河眉眼之间尽是阴沉,只是看了林款款一眼,便叫她后背发寒。
“他说了,他有办法把你捧上云端,也有办法把你打回原型。”
狠话放完。
谢顷河呼出一口气,格外语重心长,“难道你对萧长勤就没有感情?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孩子生下来,他以后要怎么面对自己的姐姐?”
“我不会告诉他的!”
一旦提起萧长勤,林款款就激动起来,情绪也不再那么淡然,她扯着嗓子,“我听他说了,他姐姐生不了孩子,我会把我的孩子给她,这样不是皆大欢喜吗?”
灯影绰绰。
她的面孔在谢顷河眼中扭曲又不可理喻。
他不相信这是正常人能够说出来的话,“你们这些脏事,我真是一点都不想知道,继续下去,你和我叔叔,谁的下场都不会太好,你的话我会转告他,就这样。”
两人的情绪都压抑到了极点。
可互相都控制的很好,起码没有在这种地方爆发。
甚至都有些平淡自然,和平的像在讨论待会儿要去哪里吃饭唱歌一样。
世界的温度在瞬间降落。
绮岁耳边不再是燥热的风,浓重的耳鸣声吵得大脑无法安静,她仿佛被人死死扼住了喉咙,目光涣散地看着脚边的轮胎印。
她还是不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林款款的孩子不是萧长勤的,却和谢顷河的叔叔有关系,可这又跟萧长勤的姐姐有什么关系?
围绕在她身边的这些人,此刻变得如此陌生,陌生到她觉得自己恐怕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们。
没等绮岁将思绪整理干净。
窸窣的脚步声近了。
陌生的车主走过来要开车,这才发现失魂落魄站在这里的女人,她像个孤魂野鬼,融于黑夜。
“小姐,让一让。”
车主提醒了一声,绮岁茫然抬起头,那是一双沧桑困苦的眼睛,有深刻的悲戚,愤怒,不知所措。
黑暗让她看起来更加无助了。
那辆越野车就在谢顷河的身后。
声音一出,他和林款款这才知道车后一直有人在,不出所料的话,他们刚才的话,都被人听了去。
林款款抿了抿唇,绕过车尾走过去。
下一秒她便和绮岁对视上,两人一同愣住,如坠深渊。
她们迟迟没有声音,谢顷河越发迷茫。
车主刚巧将车开出车位,两簇炽热冷白的光芒如同追光灯从他们头顶洒落。
绮岁的面庞滚烫,像在沸水里滚过了几圈,她眸光迟钝地过了遍林款款的脸。
她有什么资格摆出那种可怜的表情?
以及站在她身后的谢顷河,他抬起的脚步瞬间放下,稳稳站在原地,连表情都做不出了。
鼻尖的气息凝固,绮岁在愤怒中竟然轻笑了一声,又无助又绝望,她闭上眼睛,带着点悲愤想逃走。
瞧出她的想法。
林款款极速将自己的思绪拉回,疯蛮地抓住绮岁的手,死死紧握,像抓着救命稻草似的。
“岁岁——你别,”
别什么?别把她的丑事公之于众?
那个帮她隐瞒恶行的人不就站在一旁吗?
谢顷河在绮岁痛苦的目光中已经后悔了。
绮岁不理会林款款的乞求,她转过头,语气和神色都像是在和一个陌生人交流,“你的孩子,是他叔叔的,对吗?”
他们的话她显然是一五一十听到了。
东窗事发而已,谢顷河早早的就想过会有今天,却没想到是在这么狼狈的场面下。
他上前一步,将林款款的手拽开,护着绮岁,“你先走吧,我会跟岁岁解释。”
“不行。”林款款此刻是悬崖边的人,周遭全部是逼她入绝境的人,可现在有权利推她去死的是绮岁。
她没有理由将自己的生死存亡交给谢顷河。
“我说我会帮你解释。”谢顷河冷声重复。
绮岁动了动眼睛,困惑地看着他宽阔的肩膀。
曾经那是她最柔软,最向往依靠的地方,现在想来却处处讽刺。
她难看的扯了扯嘴角,“不用了,我还有基本的分辨能力。”
“岁岁!”谢顷河侧身,顺势抓住她的手,“这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光是我想的,就已经不简单了。”
“岁岁,你为什么突然想到过来?是不是谁告诉了你什么?”
林款款恍然出声,这才想到关键,她不再愧疚,也不再惊慌,正警惕地看着绮岁,一张温婉的面具拆掉,鲜血淋漓。
绮岁呵笑一声,面目惨痛,垂眸扫过谢顷河泛白的手。
她将手温柔地放在谢顷河的手背上,冰凉的温度仅仅残留了几秒,蓦地,谢顷河的手被绮岁用力推开。
身后一片黑暗,她片步不停地转身离开。
林款款心思越发沉,下意识要跟上去,谢顷河攥紧了手,扭头冲她吼道:“你不要再过去了!”
那是温柔体贴地谢顷河头一次发那么大的火。
双目即将要喷出火似的将林款款震在原地,她木然地看着谢顷河回头追上绮岁,两人一左一右往前走,谁都没有停下。
现在还有不知道这件事的人吗?
林款款心神几乎碎裂,在黑暗中捶了捶心口,陡然想起萧长勤,她不能失去他。
现在能帮她的人,还有一个。
打给梁涉川的电话没有接通。
如今火烧眉毛,林款款没有办法再等,开车去了他的住处。
白色洋房外。
熄灭的车灯在窗子上晃过,房内亮了一瞬,快速的从宋温煦眼底走过。
她皱皱眉,升起一些异样。
压下门把手正要走出去。
不远不近地,看见一个女人正站在门外,朝里张望。
林款款没有找到门铃,便拍几下门制造响声。
清丽缓慢的女声从门内传来,“你找谁?”
“你好。”情况紧急,林款款顾不上礼貌,直接问:“梁先生在吗?我找他有急事。”
“这的主人不姓梁,你找错了。”
“怎么可能!”
这的地址分明是梁涉川亲口告诉她的,不会有错。
林款款的面色一点点难看下去,慌乱之时,远处开进来一辆车。
茫茫的夜色被照亮,由远到近,透过挡风玻璃,梁涉川端坐在座位上,散漫地半睁着眼,衬衫领口微开,神态冷漠,矜娇自傲。
他转了转眼眸便看到站在门口的林款款,不自觉的眉心泛起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