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岁第二天醒来时梁涉川不在。
江封守在门外,没多久便等到绮岁出来。
两人都是刚刚睡醒,四目相对懵了会儿神,先反应过来的是江封。
他横跨一步挡在门口,“姐姐,三哥出去了,他让我跟你说在房间等他回来。”
知道这话说出去绮岁会不高兴,她果然立刻动了动眉,面上写着不满。
“我不能出这道门吗?”
“啊?”江封犹豫片刻后,舌尖打转,”这个可以的,当然可以!“
绮岁虽然对江封没有什么坏印象,可他毕竟是梁涉川的人,怎么都有距离感横在中间。
出了房间,她不顾江封还在身后看着,堂而皇之的上了三楼。
记忆中,蒋沅被梁涉川安排住在居中的房间。
绮岁绕过三楼的客厅走过去,找到那间房,她屏住呼吸。
锁扣被压下去,“噔”的一声。
房内略重的粉尘气味还没褪去,空气中满是漂浮的毛絮,床上是空落落的,梳妆台前没有人,空的令绮岁恐慌。
她太希望能见到蒋沅了,这一刻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平息心底的落差感。
到处都是空的,她找遍了三楼的每一间房,哪里都没有蒋沅存在过的痕迹。
楼上的动静惊动了江封。
他连忙赶上来,不明所以地询问,“姐,你找什么?我帮你一起找。”
绮岁脸色颓败,昨天又受过伤,脚踝的疼痛隐隐还在,一张嘴竟然是沙哑的声音,“你知道被梁涉川带回来的一位阿姨去哪儿了吗?”
她说的足够客气,这态度却把江封吓了一跳。
仿佛他回答不上来的话,绮岁就会立刻哭出来。
可他确实不知道有什么阿姨啊。
江封的欲言又止绮岁看在眼中,她不为难他,“那你知道梁涉川去哪儿了吗?”
“他们很早就出去了,”江封对自已的一无所知感到羞愧,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道:“要不我帮你打个电话问问吧?”
梁涉川下了车刚走到门口就接到江封的电话。
他没有接,直接挂了。
与此同时,绮岁和江封一起听到楼下的开门关门的动静。
大清早就跑了趟医院,梁涉川胃里绞痛,还没来得及去倒杯水喝,便看见从搂上跑下来的绮岁。
她挟着浓烈的怨气冲过来,刚用冷水洗过脸,皮肤冷白,半点血色不见,眸焦距僵硬的定格在梁涉川脸上。
他的状态也不好,甚至是不耐烦,“怎么穿成这样子就下来了,上去把衣服换了。”
绮岁雷打不动,“人呢?”
“什么人?”
她没有穿袜子,脚上穿的还是梁涉川的灰色拖鞋,那一截脚腕更显娇细,“你说我昨天陪你,你就让我带沅姨回去的,她人呢!我上去找了,她不在。”
梁涉川听完却不回答。
转身兀自去倒水喝,他张不开嘴,嗓子仿佛被塞了把火炭,灼烧的生疼。
绮岁从后拽了把他的袖子,“我问你沅姨人呢?”
顾也停好车进来,耳旁猝不及防一声杯子被砸碎的响声。
空气中的温度片刻降了好些,凝成冷气,雾白白的飘着,将站在厨房的两人围困其中。
绮岁恼着,梁涉川一样不悦,没能喝掉的温水洒到了鞋面,地面被打湿,水流汇聚到脚下,还在渗透。
梁涉川举着手,握杯的手势缓缓合成拳,垂到身侧。
他笑了下,笑里却藏着刀,“我在你面前,真的就不能是个好人了?”
“好人?”绮岁自嘲自笑,“你配叫人吗?”
“上去把衣服换了。”
“沅姨人呢?”
面对这番追问,梁涉川眼底的倦意和疲惫漂浮起来,苍白的脸一样的好看,却满溢着悲伤难过。
还有一肚子的怨气都没有发泄,绮岁慢慢的却说不出话了。
梁涉川动了动唇齿,随即无奈地转过脸,看向厨房的玻璃门。
门上映着他们,水火不相容的他们。
“岁岁。”顾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不得不替梁涉川解释道:“沅姨早上突然发烧了,师哥觉都没睡就把她送到医院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刚拿过盛有热水的杯子,原本的温热在梁涉川掌心渐渐消散,四肢都被冷气灌满,心更寒。
他努力那么久,费尽心力把蒋沅捞出来,就换了这么个结果吗?
“现在可以去换衣服了吗?”他睫毛耷拉着,无力冷漠,“换好了带你去医院。”
落了下风的人变成绮岁,她不可理喻,野蛮泼辣,尽管在说了过火的话后也不觉得对梁涉川抱歉。
等她上了楼关上门。
顾也才敢走过去,“这些我来打扫吧,我送岁岁去就好了。”
梁涉川“嗯”了声,走过一旁躲开那滩水。
玻璃碎片跑在温水里,融为一体,都是没有颜色的,顾也清扫的过程中梁涉川一直在旁边看着。
他喝完了一杯又一杯的水,嗓子的疼仍然不见好。
仿佛那些碎片不是砸在了地上,而是砸在他的身上,痛不欲生。
就像他和绮岁的感情,碎过了留下的是痛,拼凑的过程中,只有惋惜,永远不可能再回归完整。
去医院的路上的确没有梁涉川。
开车的顾也成了哑巴,坐车的绮岁也不说话,车里犹如在上演一出无声的默剧。
一连在好几个十字路口都遇到了红绿灯。
这趟路程被拉的漫长,漫长的令人喘不过气。
顾也在某一个红灯路口出神,后方的车鸣了笛,横冲直撞般的将车内的安静敲碎。
车子启动,车外的风声掩住了顾也说话时大半的音量,“岁岁,你不问问我师哥为什么不跟着过来吗?”
绮岁口吻冷而凉,“为什么要问?”
是啊,她又不在意。
顾也忽然替梁涉川觉得悲哀,“你刚才那样说他,实在不应该,师哥昨晚三四点才睡,早上天不亮就带沅姨赶去了医院,他自己的伤都来不及处理,刚才连口水都没喝就被你指着鼻子质问。”
绮岁突然打断他,“你在替他说话吗?”
“他也有难言之隐,有苦衷。”
“他现在什么都有了,就算是女人,应该也没有人他得不到了吧?”绮岁觉得无比可笑,“坏事做尽了,还想当举世无双的大善人,这世上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车速加快,划破风,一旁的车辆纷纷飞驰而过。
实话都是尖锐刺耳的,梁涉川如果有罪,顾也就是帮凶。
可他不想要这样的称号,脑中的弦摧枯拉朽,想了想,反驳道:“岁岁,他也不是什么都得到了,他得不到的人不是还有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