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兵荒马乱的夜晚仿佛不是第一回了。
绮岁做了这个见证秘密的倒霉鬼,也做了隐瞒秘密的恶人,除了林款款外,她便是众矢之的。
病房很安静,每个人大概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绮岁坐在最角落,一侧脸颊泛红泛肿,她不敢抬头,听觉很弱,毕竟有一只耳朵是废掉的。
可压抑的空气里她还是能听到林款款在面对指责时的声音。
深深喘了一口气,林款款头上包着纱布,就在十分钟前,医生告诉她额头上大概是要留疤了。
那是耻辱的烙印。
许久不见的萧长勤就站在病床尾端,他像一个前来讨债的债主,眸光如炬,咬紧的后槽牙使得下颌线紧绷。
林款款睁开眼,倦意浓烈,“别这样看着我,要杀要剐什么的,随便了。”
时纹就坐在一旁。
她的火已经撒过了,现在是一位观众,兴高采烈地观看林款款难堪的下场。
“林款款。”萧长勤嗓音沙哑。
绮岁记得他是唱歌的,嗓子是他最宝贝的东西,现在却哑的不能听。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病床上那个女人,面孔清晰,却可恶极了,“你怎么还没死呢?”
空气又冷了下来。
冷的绮岁肩膀发颤,好巧不巧的,手机该死的响了起来,像是一股子讥讽的声音。
她急忙拿起来要挂掉,不出意外是梁涉川的电话。
那道铃声吸引了萧长勤的注意,他面上蒙着层轻蔑的笑意,回头看向绮岁,“真好,今天岁岁也在,这事你应该一直挺清楚的吧?你们把我当猴耍呢。”
“不是的!”
“你少跟我废话。”萧长勤恨得直想骂脏话,“你,还有你。”
他指了指绮岁,又指向林款款,“一块在边上看我的笑话是不是,她怎么样我都认了,可是你!”
咬牙切齿的,手指又回到了绮岁身上,“你也是我的朋友,为什么要帮着她来骗我?”
“你别怪岁岁。”林款款语气很淡,仿佛将死之人的无力,“是我跪下求她不要告诉你的,她也是受害者,你要骂就骂我一个人好了,不要脸的是我。”
“我跟你说话都觉得脏。”
原来撕破脸的时候大家都会不遗余力的伤害对方。
林款款轻笑一声,表情比萧长勤还不屑一顾,解释都很多余了,她不为自己辩解,只为宣泄。
“脏吗?”她睁大了眼睛问他,“你用我给你的钱买乐器的时候怎么不嫌脏?是,我是做了错事,我给别人做情人,偏偏那个人还是你姐姐的老公,我该死。”
时纹蹭地站起来,面上掀起火。
林款款轻飘飘地过了她一眼,“我对不起她,可是唯独你,你萧长勤没有资格指责我。”
众人的心尖都开始轻晃发颤。
白色的建筑墙上挂着几个发光的红色大字。
在白雪纷飞的黑夜中格外刺眼,照耀到每个地方,落在进出医院,繁忙的行人头顶。
车外寒风凌厉,梁涉川弹了弹烟灰便将手收了回来,骨节已然冻的通红。
“这次还要谢谢梁先生了。”
坐在副驾驶的男人冷不丁冒出声音。
目光缓缓从窗外收了回来,嘴角含着阴测测的笑意,“不然等林款款离开京都了,我都不一定能想到她会住在柏悦的房子里。”
“巧合而已。”
“放心,这次之后我会想办法让她消失,不会让她再出现在绮岁面前,搅得人永无宁日。”
梁涉川斯文的面目上烟雾缭绕,青烟柔化了他阴沉的眸光,“不是什么大事,我也只是卖谢先生一个人情,顺便少让绮岁管人家的闲事,她这人,总是闲不下来。”
“梁小姐古道热肠,换个角度看,倒也仗义。”
“用错地方了。”
林款款那种人,不值得她这么做。
谢亭午被林款款的事折腾的又老了几岁,尤其是被时纹和萧长勤知道后,简直没完没了。
他对林款款恨得牙痒痒,这个人情,梁涉川赚的大了。
可他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绮岁暗中在接济林款款的。
这太简单了,说到底就是个女人,头脑简单,那笔钱的去向她隐瞒,这么多天的繁忙也隐瞒。
梁涉川只要稍微查一下她的动向,就会知道她在忙什么。
谢亭午配合他,这才临时安排了时纹过去,假意卖房让她们碰面。
“谢先生知道的。”梁涉川一根烟抽干净,手指间微微发烫,“我不希望绮岁知道这事是我告诉你的,你可一定要守口如瓶。”
“这是当然。”谢亭午自然笑道:“你卖给我这个大一个面子,我还坏你的事,岂不是里外不是人。”
商人跟商人之间的目的明朗确切。
梁涉川要的是绮岁干干净净,心里只有他一个人,最好远离林款款这样的人。
谢亭午要的则是彻底掐断林款款的命脉,免得她坏事。
两人几乎是一拍即合。
时间不早了,算算,医院里面的事情也该结束。
“这次很感谢梁先生,希望下次有机会还能合作。”谢亭午转头,脸孔在淡光里不太清楚。
梁涉川笑笑不回答。
谢亭午将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准备去解安全带,不自觉的带出一样小东西,掉在座椅的边缘。
洒落的光照耀在上面,是一颗透明玻璃糖纸包装的小粒糖果。
跟绮岁宝贝的那罐糖一模一样。
梁涉川顺势看去,瞳光聚焦在那上面,“这是什么?”
谢亭午解开安全带,将糖拿起来仔细甄别一番。
许久才想到,语气轻松的很,“快过年了,家里来了很多小朋友,这好像是一个小侄女从小河房间里拿出来的,塞我口袋了。”
“谢顷河?”梁涉川将手伸了过去,“能给我看看吗?”
“怎么了?就是一个糖而已。”
谢亭午递给梁涉川,他放在明亮的光源下看了好一阵子。
这种糖说常见也不常见。
糖皮上似乎印着某个电影的经典人物头像,大概是某部贺岁片的衍生品,貌似粗糙,实则做的很精细。
跟绮岁的那款几乎一模一样,梁涉川凝着瞧了好久,脸色忽明忽暗。
叫坐在一旁的谢亭午都觉得异样,“说起来这糖小河宝贝的很,藏在房间不给小孩子们吃,这才被偷出来的。”
梁涉川果然是阴晴不定,辨认完后,他却是笑了,将糖收回口袋,“看着很特别。”
谢亭午表情滞了下,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我先走了,医院里还有一堆烂摊子。”
梁涉川慢条斯理地点了下头,声色冰凉,“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