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梁涉川驱车带绮岁去平潮公馆验收房子。
重新买下这里后。
他便找了人将这里打扫消毒了一遍,所有景致都恢复到从前的样子,入了正门便能看到喷泉池,一架白色的雕塑竖立在日光下,清澈的水从高处缓缓淌下,形成一片哗哗的水声。
在夏季很是清爽。
绮岁小时候最喜欢抱着猫咪坐在这儿。
每次管家都提心吊胆的,总要在边上找点活儿做,也是看着她,生怕她跌进水里。
她那时个子小,坐上去双脚都挨不到地面,裙摆跟着小腿一晃一晃的,手里抱的猫咪又胖,肥嘟嘟的一只,将她压的身子都垮着。
后来猫咪落水死了。
她便再也没有来这儿坐过。
车子绕过喷泉往里开去,停在停车的区域。
宽阔的景致一眼望不到底,只能遥遥看到房子的屋顶,穿过长长的幽道,一整面的洋房伫立在眼前,那是他们曾经的家,如今在太阳下,竟有几分陌生。
梁涉川握着绮岁的手,跟她一起上楼。
如今这里的摆设大变,大概是前房主做了改动,当初这里的名贵字画和摆设花瓶都被一一拿去拍卖,能找到的寥寥无几。
恢复到了八成,已经很不容易。
他们一同上了二楼。
停在梁涉川曾经住过的房间,他十五岁前和顾也一个房间,十五岁后搬出来独自住,也是在那之后的几年,这房间总是半夜被绮岁闯进。
走到了床头。
那张床很旧,梁涉川之后便再也没有人住过,他弯下腰,凭着记忆从床头柜与床缝的夹角处拿出两个小方包,举起来给绮岁看,轻唤了声:“岁岁。”
绮岁正在翻她以前藏在梁涉川房间的小零碎。
一回头。
在崭新的阳光中看向梁涉川的手,她脸蹭的红起来,气急败坏的大骂他,“不要脸,你随身带这个干什么?”
“这是你放在这里的,忘了?”
房间内的家具铺着白布遮挡灰尘。
一切沉静而洁白,光也清澈,一架有了年头的老衣柜竖在梁涉川身后,成了他的背景板,将他此刻的身形拉长许多,高瘦挺拔,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
他晃了晃手里的东西,“真不记得了?”
绮岁找回自己的思绪,“记得,但是我放了,你不是也没用几回吗?”
所以才会在那时意外怀了孕,又意外流了产,如今回想,才发现原来有一切早有命数。
离开平潮公馆时。
他们自然避开了梁珏山的书房和梁佳人的阁楼。
那两个地方,有血腥。
“我想把阁楼改回原来的样子。”坐在车上,绮岁突发奇想,“以前那里没有锁,是个宽敞漂亮的阳台。”
车子拐弯。
行驶上主路。
梁涉川若有所思,“以前梁姨总带着你在上面坐摇椅对吗?”
绮岁讶异,这都是梁涉川来梁家之前的事了,“你怎么知道?”
“老师跟我说过,还说你以前最喜欢去楼上,梁姨得了精神病之后,就再也不上去了。”
“谁都不想有个精神病的母亲。”
“她是怎么得病的?”
“不记得了。”
她没有撒谎。
幼时的记忆都是混乱的。
记忆中,她似乎见过父亲,又似乎没有见过,总之他比梁珏山还要忙,那是一张模糊的脸,无论她怎么拼凑那些碎片,都拼凑不清楚。
知道这是绮岁难以启齿的伤疤。
梁涉川没有再追问。
难得有空。
他开车带着绮岁去偏僻荒凉的公路上兜风,一直到天晚了才回到台城府,两人都饥肠辘辘,只盼回去能吃一碗面就足够幸福。
车到了门口。
却碰见一台陵洲车牌的车停在门外。
这里管辖森严,没有主人的同意,不可能放陌生车辆进来。
梁涉川将车停在后,没有立刻开锁,反而滴了两声喇叭,车上的人这才下来,是鼻青脸肿的赵怀律。
这段时间。
他原本是不该出现的。
虽然面孔模糊,但绮岁仍然认出了他,“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梁涉川疑惑地看过去,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记性这么差,不是前两天刚跟我们一起回来吗?”
“我说的当然不是那次。”
“去萍阳的路上那次?”
经他这么一提。
绮岁才算想起来,继而用警惕地目光看向梁涉川,“所以他是你的人?”
梁涉川没有承认。
若是承认了,岂不显得他心机太重,好在赵怀律已经走了过来。
他们一同进房。
绮岁避开他们的谈话,她聪明的知道哪些事能听哪些事不能听,却在关门进房间时听到梁涉川问:“脸是怎么回事?”
那伤模糊了赵怀律的脸,他一说话腮帮子就疼,“还能怎么回事,被江封那个臭小子打的。”
门关上。
彻底隔绝了他们的声音。
房内空旷。
没了女人的身影。
赵怀律小心翼翼回头瞥了眼,低声问:“我突然来,没打扰你们吧?”
打不打扰他不知道。
反正梁涉川是连杯茶也没给他倒,“他为什么打你?”
“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啊!”赵怀律冤枉极了,天知道他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出了名的好脾气,竟然会被打,他摸着嘴角的伤,痛的眼角一抽一抽,“今天念念来例假,疼的打滚,我带她去医院,没想到遇到江封了。”
“所以,为什么?”
“哥,你还不明白吗?!”
梁涉川不明所以。
赵怀律急的炸毛,“我带念念去妇科,他以为念念怀孕了,还骂我无耻,骂我流氓,我冤枉啊,我长这么大,连女人的手都没碰过!”
“这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梁涉川轻声慢调,“你不用喊的这么大声。”
他总是一击毙命。
冷静了会儿。
说的嗓子都干疼,赵怀律随意拿起桌面上的半杯水要喝,梁涉川记得那是绮岁用过的杯子,他眼睛一凛,快速扣住赵怀律的手,“喝这个。”
那是杯干净的水。
赵怀律没当回事,直接拿过一饮而尽,擦了擦嘴,“我的意思就是,江封到底是什么态度,他要是想娶念念,就没我什么事了。”
“他没说他想娶。”
“那他打我干什么啊喂?”
男人啊,都是一样的德行,看不得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碰,就算是不要的也不可以。
梁涉川不吭声,赵怀律却急躁的很,“两家已经在定婚期了,不出意外这个月我就要陪念念出国去量尺寸定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