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雨,不开灯的情况下室内略显昏沉,雨滴蜿蜒落下的痕迹布满了玻璃,顺流而下,将一切衬托的晦涩不明。
床单是洁白的颜色。
墙壁也是。
枕面有些潮湿,绮岁的长发散在上面,弯弯绕绕,湿濡的香气挥散不去,她极力平复着呼吸,胸腔的起伏渐渐恢复均匀。
头发被梁涉川摸的乱糟糟的,很是蓬松,一头扎进他的怀里,他眷恋地拥着绮岁的肩,只觉得这样的时刻是如此珍贵。
过了好一会儿。
怀里的人儿打了瞌睡,突然问:“我前几天听说江且愿住院了,刚才江封来没有跟你说吗?”
“说了。”梁涉川一点都不想提这个名字。
但他知道绮岁想听。
所以尽量满足了她的好奇心,“还是上次的事,割腕了,救过来了。”
这件事从他嘴里说出来竟然如此轻描淡写。
绮岁不自觉远离了些,身体分开,房间内的冷气顺着空隙钻进来,“那她要是死了怎么办?”
身边人突然坐起来。
随意拿了衣服套上,口吻一成不变的冷漠,“那就去死好了。”
雨声依旧。
身边空了,绮岁闭着眼躺在凌乱的床铺里,渐渐有了困意,思绪逐渐涣散时枕头下的电话突然响起,她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的,眯着眼便接了起来,没想到那头竟然是女人的声音。
熟悉又不熟悉。
绮岁还没吭声,那边便说:“最近不在陵洲么,老师最近升迁,你若是想昭雪,尽快回来。”
眉间的疲乏散了。
雨声愈发繁杂,搅扰着听觉。
绮岁不明所以的听着那头的女声,只觉恍若身在一片迷雾当中。
未听见回声。
电话那端的女人沉默两秒,忽然轻了声问:“洲洲?”
这里可没有叫洲洲的人。
太过莫名其妙。
绮岁能想到的只有打错电话这一个理由,她自然问道:“你好,你是不是打错了?”
很快。
窗外雨声加剧,电话中女人怔愣了下,条件反射地道歉:“不好意思,打错了。”
电话迅速被挂断。
闪烁的通话页面上只留下一串异地的陌生号码,没有备注,通话显示只有这一次,看来真的是打错的电话啊。
绮岁这样想。
随即要将手机放回原位,梁涉川拿了蜂蜜水进来,递给她时看到自己的手机在她手里,面色不变,语气却低沉了些许,不易察觉,“岁岁,有人打电话过来吗?”
“打错的。”
她将手机还回去。
梁涉川一眼也未看,收回口袋,摸着她的发顶,轻柔落下一枚吻。
眸光避开绮岁,几分沉重。
他最近太迷恋情爱,竟然连换电话卡的事情都能大意的忘掉,持续十几年的习惯,第一次破了。
半杯蜂蜜水刚喝完。
甜滋滋的感觉在口腔里迸发,舌尖卷了卷,绮岁将剩下半杯放到一旁,冲着梁涉川张开手臂,他温和笑笑,将她抱起来。
她长发细软,浑身都渡着甜香,从梁涉川的角度低头看去,能看到她美丽的肩颈线条,长款衬衫随意挂在肩上,根本遮不住什么。
小脸埋到了他的肩膀上。
呼吸顺着衣料的空隙落在皮肤上,激起一阵痒。
这幅依赖的模样在绮岁身上很少见,她活脱脱像个迷人精,缠的梁涉川心都是软的。
午后雨水刚停。
绮岁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走出衣帽间的时候无意掠到墙角堆放的两个行李箱。
她记得。
那里面放的都是小孩子的衣物。
梁涉川千里迢迢从陵洲带回来的,却永远没有机会能够用上了。
他们如今和平相处,真的没有必要再为已经失去的东西而留恋,和谐的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走出衣帽间。
梁涉川看到绮岁穿戴整齐,蹙了下眉。
雨天。
她不该出门的。
“去哪里?”
“接一个小朋友过来玩。”
今天是周三。
京都市中心的幼儿园两点钟便放学了。
早在中午,绮岁便接到陈策的电话,他跟老婆在山上,因为下了雨被困住,便拜托她去接堂堂回来。
好在这个时间段只有小细雨。
雨太大的情况下,绮岁连窗都不敢开,她随手提了雨伞和带给小朋友的卡通雨衣,和和气气地跟梁涉川解释,“是陈策家的小朋友。”
陈策结婚的事他很早就知道。
更别说有了孩子。
“管他家孩子做什么?”梁涉川语气轻,嘴上这么说,仍拿起了外衣搭在臂弯,弯腰给绮岁找鞋,“我陪你去接,外面下着雨,别又走丢了。”
绮岁努努嘴,扶着他的背去穿鞋,“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会走丢?”
“你走丢的次数还少吗?”
还真是。
一只手都数不清了。
从小她就不让人省心,住在平潮公馆那么久都能走丢,有时只是晚上到临栋的佣人楼转了两圈,便怎么都找不到回房间的路。
梁涉川记得有次小雪,绮岁走丢,梁家上上下下的人都急疯了,大晚上打着手电筒四处找,最先找到绮岁的人是他。
那时绮岁走在雪里,个子小,穿着雪白的毛绒披肩,卷过的头发用红色头绳扎了起来,模样乖巧可人,却因为迷路,急的边哭边走,一双小皮鞋都泡了雪水,脚踝都冻青了。
看到梁涉川的瞬间就绷不住了。
顶着湿濡濡的头发扑到他怀里,最后是他背着绮岁,顶着大雪夜,将她送回了房里。
她一直就是路痴,尤其是在晚上,还有轻微的夜盲症。
雨天街道拥堵,红绿灯路口的交通一片惨状。
大地被冲洗过一遍,却没有清澈感。
相反,沉闷压抑,满是湿气。
到达幼儿园门口时早已过了放学时间,绮岁是在门口的保安亭见到堂堂的,他穿着嫩黄色的卡通外套,背着小书包,拄着一把像拐杖一样的伞,在雨水里一蹦一跳,活像一只小黄鸭。
可小黄鸭也不是讨每个人喜欢的。
梁涉川面色沉着,从后视镜中看着绮岁将堂堂抱上座椅,扣上安全带,贴心地将他的小书包拿下来,鞋子上污渍踩到了车上,留下片片痕迹。
四五岁的小朋友在他眼里大都长得差不多。
列如他就看不出来,堂堂跟江演家的大宝长得有什么不一样,居多就是一个胖些,一个瘦些。
堂堂腼腆,熟悉了却很是黏人,一上车便抱着绮岁的腰,甜滋滋的笑着:“姐姐,你怎么不到我家里来吃饭了,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想死你了。”
从梁涉川回来后。
绮岁便没有再去过陈策那里吃饭。
一方面是忙,另一方面是去了少不了要被拷问一顿,她可不喜欢那种氛围。
绮岁摸了摸堂堂的小脸,她很喜欢小孩子,一直都喜欢,目光中渐渐流淌出浓厚的欢喜,“姐姐也想堂堂,所以这不是来接你去玩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