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的水声在响。
绮岁将脏衣服拿到洗衣房,以免明天保姆阿姨来时,她们又要见面,她能感觉到,那位阿姨的眼神怪异,具体说不出是哪儿怪。
总之不想再见到。
再回到室内,梁涉川还没出来,绮岁走到床沿,看到枕面上他的手机在闪烁,是一串陌生号码,有些眼熟。
犹豫要不要接起时。
浴室的门打开,湿气弥漫,梁涉川头发吹的半干,平常打理干净的发丝因为潮湿而垂放在额前,减少了年龄感,走近了,偏偏又是那么一张明朗斯文的脸。
他一直是好看的,绮岁清楚。
眼前被他身上带出的热气朦胧了,他圈过手,拿掉手机,随手挂掉,干脆果断道:“最近总有电话打错到手机上,以后看到了就挂掉。”
“难怪,上次我也接到了。”绮岁半开玩笑,半认真,用指尖去接梁涉川发梢尾端的水珠,“我还以为是你在金屋藏的阿娇呢。”
“我可没钱养那么多女人。”
“你就算想三妻四妾,我也拦不住。”
女人吃起醋来是要命的。
总之梁涉川招架不住,发梢埋着眼睛,将瞳底的神色藏匿干净,为了转移这个话题,他弯下腰,将潮湿的头发埋进绮岁的颈脖,还未消散的热气在她身体里乱窜,她被闹腾的浑身痒痒,嬉笑着推开梁涉川。
半仰着喘息,见他又要靠近,绮岁伸出脚,架在他的小腹上,“去把头发吹干,这样睡是要生病的。”
“现在不睡。”
她那只架着的脚泛酸,不自觉地缓缓向下,“你不睡我要睡了,头发不吹干不准过来,把我衣服都弄湿了。”
这么一看还真是。
那件白色的睡裙领口一片湿漉,透着光。
裙子短。
绮岁抬着脚,裙摆便只能盖住膝盖,梁涉川一伸手擒住她的脚腕,一把将腿架高了放在衣摆中贴腹暖着,手指捏着踝骨,像是按摩似的力气。
窗户关闭。
窗帘不透光,没有任何外物的侵扰。
谁都不再说话,房内安静,梁涉川的手不规矩的攀爬,掐住了绮岁的小腿肉,手指轻轻揉捏,语色哑了,“绮岁,我是不是很久没有教训你了?”
所以才纵容她爬到了自己头上来。
绮岁不以为然,故意动了动肩膀,小眉头皱到了一团,“我肩膀还疼着呢。”
她再一次找准了他的命脉。
所有想教训她的心思顿时灰飞烟灭,梁涉川放开她的手,目光游离开了她的脸,“好好睡觉,我去吹头发。”
吹风机轰轰运作着。
声音太杂,是难听的噪音。
绮岁小心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尽量不碰到肩膀的伤口,床头的灯暗下来时梁涉川也跟着躺下来,他从侧边抱住她的腰,脸贴着肩颈,“要不要摸摸,这次头发真的吹干了。”
“不要。”绮岁不知道他怎么会莫名其妙说这样的话,心里却是暖的,“手都抬不起来了。”
“还疼?”
“有点。”
“小严今天换药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那个医生的样貌绮岁记不太清,只记得他总是很羞怯的样子。
黑暗中,她睁开眼,已经不想和梁涉川聊这些琐碎,肩膀很痛,不能转身,她背对着他,表情隐匿在夜色里,“明天还要去警局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绮岁有话直说,言语间是不满的,“我也想去,好歹受害人是我。”
对于她的无理要求梁涉川一向是拒绝的。
最近却不知着了什么道,竟然心甘情愿帮她做简历,帮她穿衣穿袜,就连现在,他也只想应了她,让她高兴些,“那个伤你的女人没什么好见的,她不肯说实话。”
“就是因为她不肯说实话,”绮岁顿了口气,再开口,很是沉重:“所以我才要去问清楚。”
“你是怕我包庇江且愿?”
双手自腰间滑到了脸上。
干燥温暖包围着绮岁,梁涉川忽然使了力气,将她的脸板正,使她不得不躺平,天花板的颜色被被深夜融化了,什么都看不到。
只有灯管在她眼中还有个模糊的轮廓,心里某些东西也开始不清晰了,咬了咬唇,她解释,“受害者是我,我想见见她,这个要求不过分。”
“我要是不答应呢。”
两个女人在一起争风吃醋,争锋相对的场景。
想想就头疼。
可梁涉川疼绮岁,疼的心都快化了,一点委屈也不想让她受,不等她吭声,他便轻描淡写的接受了,“你想去我明天就带你去,但是要跟紧我,别再受伤了。”
不管到了哪里。
他都要这样叮嘱。
绮岁总算雀跃起来,在枕头上转了脸,瞳底皎洁明亮,一句道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梁涉川堵住,那些话被他咬碎了,什么都不剩。
第二天一早警局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他们动作快。
一天时间便查到了汇款方和联系电话的对象。
不出所料,是江且愿的个人账户,那张电话卡却不是以她的名义办的,而是江家一个佣人,警察追查到她身上时,她才不得不老实交代。
驱车赶到警局时。
江且愿已经缉拿归案,她独身坐在昏暗不透风的审讯室内,高处一扇铁窗遮住外面的风景和光彩。
监控画面中。
她双手双脚都上了镣铐,只能坐在那把禁锢了自由的椅子上,仰头看着铁窗缝隙穿戳进来的几缕微光。
“我们审讯她的时候,她一个字也不肯说,闹着要见您。”还是那名管理案件的警察,他一字一顿,说的足够清晰。
梁涉川眉心拢了拢,思考时不自觉捏了捏绮岁柔软的指尖,“她有没有承认自己雇凶杀人?”
“没有。”
“汇款单和电话呢?”
“她一概不认。”
山穷水尽。
走到今天,江且愿应该视死如归才对,如今也没有人能救得了她,梁涉川不明白她为什么还要咬死了不松口,“我去问。”
绮岁依偎在他身边,身子缓缓僵硬,攥紧了他的手。
很不愿意他单独进去见江且愿。
我很快就出来。梁涉川的手指慢慢脱离绮岁,他只当她是畏惧,恐慌,没有往别的地方想。
她担忧着的小脸叫人心疼极了。
就连一旁的警官站着看,也觉得不好意思,“真的很抱歉,这原本是我们的本职工作。”
“没关系,应该的。”梁涉川捧着绮岁的脸,用手指拍了拍唇角,像哄小孩的手段,声音低了一个度,温柔又极具耐心,“只要弄清楚了,事情就结束了。”
这算是承诺吗?
绮岁不了解,清晰的思绪再回到脑中时,梁涉川正站在审讯室里,站在江且愿的对面。
监控器的画面布满了颗粒感的噪点,能分辨清楚人影,却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也听不到声音,只能靠猜测。
这感觉太折磨人。
没看两眼,绮岁便转过了身,背对着监控器。
她行为异常,负责案件的警官多留意了一下,也只当她是害怕而已。
画面中显示的两个人情绪皆没有波动。
被拷在座位上的女人面目可怖,虽是一张美艳的脸,却因没有化妆而气血苍白,略显寡淡,这个狼狈的样子,实在算不上漂亮,只能入眼而已。
而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自始至终没有坐下过,眼神漂浮,偶尔显露出不耐烦的情绪,很淡,从面上一闪而过,吞吐出的话也简短。
不像江且愿,喋喋不休许久,分不清是在为自己脱罪,还是在气急败坏说些威胁的话。
时间走的太慢了。
令绮岁根本喘不过气。
漫长的等候宛如将她放在温火上炙烤,煎熬难耐。
整整半个小时。
门开门关。
总算截断了这次等待。
绮岁快速转身,撞进梁涉川冷淡漠然的眼中,第一眼的直觉告诉她,梁涉川很不高兴。
这感觉越来越强烈,成了不安,堆积在她心头,“她说什么了?”
这话里有绮岁自己都听不出的迫切。
梁涉川漫不经心地握住她的手,看着警察,“她还是不肯承认,但证据确凿,我还是希望直接打官司,判刑。”
这是最后强硬的手段了。
“当然,我们的证据属实,无论对方律师怎么说,都只能做减刑辩护。”
“那就麻烦你们了。”
客客气气地道过谢,梁涉川本想走,绮岁却站在原地不动,怯怯地望着他,“我想去见她一面,可以吗?”
可以吗?
她极少数这样卑微的祈求着。
一切理智都被推远了,梁涉川不再表露为难的神情,“你见她做什么?有什么话要跟她说,下次我帮你带。”
“我就想亲自见她。”
这样的绮岁又格外执拗。
梁涉川只当她是想为死去的孩子讨回公道,哪怕是落井下石,都是她的作风,转过脸,他看向警察,“里面是安全的吧?”
“当然。”
脚铐镣铐加身。
江且愿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碰到绮岁一根头发。
被绮岁渴慕又柔软的目光暖化了,梁涉川碰了碰她的脸,淡笑:“那就去吧,快点出来。”
那不是绮岁第一次走进审讯室这种地方了。
她永远记得这里面的尘土飞扬在光隙里,气味夹杂着淡淡的灰尘感,狭小房间内,一切的一切都在朦胧,桌椅,一盏台灯,一支笔,以及那张椅子上,坐着的人。
曾几何时。
梁家倒台。
所有财产被查封,公司没有一个股东能跑掉,而她身为股东之一,当然来过这种地方,最后能免去牢狱之灾,全身而退,是万幸,也是不幸。
她没有像梁涉川那样站着。
在江且愿震惊破碎的眸光中,绮岁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很旧的一把椅子,坐下时伴随着咯吱声。
调整坐姿时,那样刺耳的声音敲击在鼓膜上,不好听。
“你怎么会在?”江且愿难以置信,又觉得受到了羞辱,“我刚才跟他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没有。”
“没有?”
“我只能看到。”
现在这种状况下,绮岁没必要撒谎。
中间的距离缥缈着灰尘,白昼的光线被铁窗分割了,落在江且愿后背,可以看得出来她很紧张,连同惨白的唇都在颤抖。
忍耐了那么多天的酸涩从心底疯长,直直渗透到鼻尖,绮岁咬紧了牙关,手指触摸到面前的审讯桌,桌角有一小块斑驳,她摩挲着那里,回想到流产的那个清晨,她没有见到梁涉川。
奄奄一息,绝望的躺在狭小的病房时,她见到的是江且愿。
是这个女人,用世界上最恶毒的嘴脸告诉她,她不会同情她,她活该。
今天,这样话,也要应验在她身上了。
那盏明亮的台灯照映着绮岁眼角的晶莹,翻涌的恨意袭来,难以藏匿,“实话实说,看到你现在的下场,我很高兴。”
她肆无忌惮。
一点都不害怕在审讯室外的警察会听到她这番话。
江且愿穷途末路,扬着眉,淡淡苦笑,“你有什么好高兴的?现在我还没有被定罪,我没有做的事就是没有做,早晚还是要放了我。”
“你没有做?”
“我不会蠢到买凶杀人!”
“那教唆别人在我的茶里放流产药呢?”
绮岁缓慢眨动眼睛,心思不再澎湃汹涌,相反是一片死寂,“你那天早上对我说的话,给我教训,我到现在仍然铭记于心,所以你才会有今天。”
手铐冰凉。
随着江且愿调整姿势,手腕被压的酸痛。
她听不懂绮岁的话,什么叫所以才会有今天,茫然不解地开口:“你这是什么意思?”
绮岁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
反而侧过头,仰高了眼睛,凝视着监控器的中心,那个黑黝黝的口子,是梁涉川的眼睛。
如果他看得仔细,一定能看到她眼角那滴恰到好处的眼泪,以及柔弱的面庞,漆黑的瞳孔晕着一圈水光,偶尔的抽噎,将弱者的角色演绎的栩栩如生,任谁看了,都会同情这个女人。
正是如此。
在绮岁起身,走向江且愿的位置时。
梁涉川才没有因为担心而冲进去将她拉开,他清楚,失去的那个孩子,是绮岁一生的痛,以她的脾气,不把江且愿千刀万剐已经是良善。
画面中的女人身形窈窕,半长的轻薄针织衫遮住了肩膀的伤,长发披肩,她在江且愿身前微弯下腰,一缕头发下滑,垂到身前,翩翩摇晃,一直摇晃进梁涉川心里。
他看到绮岁贴着江且愿的脸,用气声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
很细微的动作,太轻微的声音,到不了警察的监听设备中。
四壁灰色的审讯室内光影黯淡,监控画面下方的计时器像是一枚定时炸弹。
站在一旁,梁涉川没有眨眼,看到记秒的数字迅速变动几下,在他几乎窒息的时间里,绮岁说完了她要说的所有话,最后在江且愿身边站直。
同一时间,他们看到江且愿赤红的,涣散的瞳孔,杂糅着太多看不清的东西,因为惊愕,她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只是在里面歇斯底里的吼叫着,说她不是凶手,说这一切都是绮岁的自导自演。
后面的话他们都没有听到。
警察拿下了监听设备,连同梁涉川一起,看向从审讯室出来的绮岁。
她浑身虚弱,双腿发软,一出来就挽住了梁涉川的手,有些抱歉的露出苍白空洞的笑,“不好意思,耽误您的时间了,我也没能问出什么。”
从警局出来。
外面淅淅沥沥的落着雨丝。
滴落在绮岁的脸上,形成一片雾状的冰凉,她如释重负,心情坦然。
梁涉川用手撑在她的头顶替她挡雨,替她开车门,坐进了车里,他拍拍她的脸,轻柔吻上去,有些疑惑地问:“最后跟她说了什么?”
头发上有水,身上也有,绮岁将湿发挽到耳后,音色自带一些嗔怪的意味,“怎么,女人之间的悄悄话,你也想听啊?”
梁涉川喜欢她这个样子。
像是喵喵叫着反抗的小猫,一点都不凶,相反柔软无害,“不想说就不说,我们回家。”
绮岁没有立刻坐正,也没有系安全带。
她用那双明媚的眸子凝视着梁涉川,很快浮起一层水光,鼻尖的酸涩像一层层的海浪拍打上岸,覆盖了所有理智。
毫无征兆的。
她身子向前倾,拽着梁涉川的衣襟,扑到他怀里,细细地抽泣着,仿佛是在哭,又仿佛是想冷静下来。
梁涉川抚着她的长发问:“怎么了?”
车厢温暖,车外的雨敲击着玻璃。
绮岁慢慢用手勾着梁涉川脖子,一点点亲吻着他的下巴,又贴到唇角。
车内气温升高,模糊了所有景象。
缠绵悱恻的亲吻中,梁涉川无意摸到绮岁的眼睛,有很厚的一片湿意,眼泪掉到了唇角,咸涩湿润,他没有放开,深深含碎了,藏在心中。
车子一路从警局的东嘉路行驶至平港园。
隔着雨幕便看到隔壁38号外停的深灰色小轿车,想必是赵怀律在家,在他的车前,并排还停着一辆白色小车。
那个车型梁涉川认得。
是江封的。
他撑着黑色的伞站在两台车中间,眉目忧愁,满是焦急。
滂沱的雨搅乱绮岁的心神,她垂着眼,有气无力,梁涉川替她解开安全带,捏捏手指,帮她恢复知觉,一手拍着她的背顺气,“别怕,马上回去了。”
大雨在绮岁心里是能够吞噬她的怪物,她没办法抗衡。
见到梁涉川回来,江封本想过去,刚启步便被他淡淡的回瞥了眼,很淡的一眼,死死将他定在原地。
裸色的墙壁在雨天更显得房间压抑。
窗帘合上了。
遮挡住漫天的雨,绮岁躺在柔软的床铺间,梁涉川将眼罩和耳塞都帮她带上,听不见雨,看不见雨,她才会恢复正常。
又等了几分钟。
她似乎睡了过去,梁涉川关掉灯,走出房间。
站在台阶上,他和江封四目相对。
伞下那双眼睛饱含着祈求,雨幕茫茫,江封上前一步,嗫嚅着唇,“哥,我听说姑姑被带走了,是真的吗?”
“真的。”
雨水混淆了梁涉川的声音。
江封却听的清楚,心尖跟着微颤,握着伞柄的手急速缩紧,“那个刺伤岁岁姐的女人,真的是姑姑安排的吗?”
猜到了他是来给江且愿求情的。
梁涉川不得不狠下心,“这话,你应该去问她。”
“这次真的不能饶过她吗?”
“小封,你以后是要独当一面的,这么优柔寡断,冲动莽撞,成不了大器。”
雨水落的太沉闷。
空气中溢满了潮湿和冷意,不由的让江封打了冷颤,他进退两难的模样全暴露在了脸上,纠结的就差给梁涉川跪下了,“哥,你知道我没办法眼看着她去坐牢,什么都不管。”
“你能怎么管?”梁涉川觉得可笑,“她做错了事,犯了法,理应付出代价,一切都是警方定夺,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办法救她。”
“哥,就这一次机会,都不能给她吗?”
“我说了,我没办法。”
雨水敲击在伞面上,撞击声纷纷扰扰。
江封撑着伞的手臂不住的颤抖,咬死了牙关,忽然拔高音量,嗓音穿破了雨幕到达梁涉川耳边,“怎么可能会没办法?岁岁姐的那个小姨,不就是你——”
“江封!”那是梁涉川的把柄,他沉着声打断道:“你现在是要为了她跟我反目?”
“哥,你跟姑姑都是我的亲人,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让你放过她一次,就这么一次。”
呼吸渐渐乱了。
和这场雨一样压抑。
梁涉川声音太冷,似乎已经走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房檐上汇聚的大滴雨水从他睫尖掉落,他一眨不眨,看着江封,“我已经放过她很多次了。”
他惦念着江封不懂事,年轻,所以对他一忍再忍。
可他讨厌江家所有人,站在制高点上劝他善良,这幅嘴脸,太不堪了。
“哥!”江封蔫了一口气,再出声,已然有气无力,“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姑姑坐牢。”
“别再说了。”
“求您了。”
怕他当场跪下。
梁涉川转过身,背对着江封,背对着雨,“你是清清白白的人,别为了没有必要的人,把自己搞脏了。”
这话已经将他推到绝望之地。
一扇门,隔绝了雨,梁涉川再听不到江封说的一个字。
隔着花瓶,家具,沿着整洁的地板往前望去,绮岁正站在他的正前方,穿着素色的中裙,肩上披着一条格纹披肩,裹住了光洁的胳膊,肩膀的纱布还没拆,羸弱之态不减。
她人影单薄,眸间含着水光,睫尖轻动,一张脸都生动了不少。
“怎么没睡着?”梁涉川站直了,不明所以地望向她,轻叹了一口气,过去搂住她的身子,亲昵的啄了啄她的额头。
绮岁声如蚊呐般细,“是江封来了吗?来让你放过江且愿的?”
“不用管他,去睡觉。”
“这件事,是不是让你很为难?”
房内空气封闭。
一片片昏暗的光落在绮岁脸上,汇成了影子,梁涉川低头拨开她眼皮上的头发,“别问了,乖乖去睡觉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