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这话绮岁听到,只觉得好笑。
她不言不语,因为身体的不适,双颊泛红,喉咙干涩,望着梁涉川时瞳光细碎,很是陌生。
手被握住。
尽是冰凉。
梁涉川弯下身子,手臂穿过绮岁的腰,想要将她抱起来,她身上穿的还是昨晚的睡裙,衣料很薄,绸面的,手感丝滑。
她像一条滑溜溜的鱼,根本抱不住。
无论梁涉川怎么用力,就是抱不起来,她腰肢瘫软,仿佛融化在了沙发上,手无力的推着梁涉川的腕部,抵触着,用干涩疼痛的嗓子发音,“你别碰我,我不想见到你。”
梁涉川动动眼睛,“还没闹够?”
我说了,别碰我。
手掌还垫在腰际下。
要命的触觉。
绮岁努力扒着沙发扶手坐起来,用防备的姿态面对着梁涉川,她用外衣将自己团团裹住,露出脚踝那截素白的皮肤。
平潮公馆虽然有人打扫。
可仍避免不了无人居住的清冷。
这里盛放着梁涉川所有不好的回忆,他不喜欢这儿,因为不喜欢,便没有时间跟绮岁耗耐心,突然扣住她的脚腕,将人生生拖到面前,顺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能怎么样呢。
她只是一只翻不出什么风浪的小动物,走到哪儿都在梁涉川的手掌心里,哭了吵了是无理取闹,想要为最好的朋友挣一份公平也是无理取闹。
排山倒海似的无力感降临,侵占了绮岁所有的情绪,她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大概真的是病了。
怎么看都有些魔怔。
“你放开我。”绮岁不动脚腕,身体僵硬的陷在那款旧沙发里。
梁涉川昨晚没有合眼,身心都是倦的,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心情跟绮岁理论太多,语气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架势,“绮岁,我是把林款款的行踪告诉了别人,可那又怎么样,还是你以为凭你能护住她,你应该知道她惹了什么人,能保住命已经是幸运的。”
“所以在你们眼里,人命就这么不值钱?”
“那要看是谁的命,像林款款这样的,当然不值钱,不然她也不会为了往上爬,而去躺别人的床。”
这样的事。
太多了。
梁涉川见过的数不胜数,也是从很早之前他便清楚,只有在商圈站稳了脚跟,才能够要风得风。
绮岁讨厌他们这群高位人自傲,“可你凭什么赶走林毓,他是来找我的!”
“你能帮他什么?我一点也不后悔那天赶他走,如果我放你跟他去救林款款,从二十层高楼掉下去的人,说不定就是你。”
他的心太硬了。
硬的绮岁愤恨又悲痛,一张嘴声音又不受控的哽咽了,一抽一抽的眼泪跟着往下掉,叫人心疼的很。
梁涉川是想哄哄她的,却不自觉又讲起道理,“绮岁,她弟弟来的那天,我答应了给他钱,他拿着那笔钱也可以去救林款款,可他不要,是他自己放弃了机会,跟你没关系,跟我更没关系,你用不着自责。”
“钱能买人命吗?”因为这个字眼,绮岁的恨意更深,“在你眼里,我身边的人就能这么打发了?”
“不然呢?”
“如果那个人是顾也或者赵怀律呢?!你也能用钱打发了?说到底,在你心里,我的事永远是无关紧要的。”
梁涉川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他攥着绮岁的脚踝,将那口气直直压下去。
这么吵下去是没有尽头的。
林款款在绮岁心中还是那个单纯天真的小城镇姑娘,她当然不会知道,林款款曾经为了争一个进中心台的名额,而编纂出怎样的谎言来威胁梁涉川。
也间接造成了后来,绮岁被丢在京都,被唐昭等人欺负,谁有罪?谁无辜?
京都的风有些冷。
夏天迟迟不来,仿佛是在赶来的中途被春末天截住,想象中的燥热沉淀在了阴凉的风中,掀动落叶的风向。
台城府里。
斐姐每日都会精心烹饪好吃的晚餐,每一道菜式精致鲜美,等着住在这里的主人来吃,可女主人离家出走,男主人哪里还有心情吃饭。
一道道菜冷了热,热了冷,最后都被倒进垃圾桶里。
房子内日益清冷了许多。
偶尔夜半电视机会亮起,是梁涉川坐在客厅看电视,放的是绮岁白天新闻的重播,她穿着职业的套装,坐在摄影机面前,播报新闻时表情中会点缀着那么些零星的笑意,使得整张脸都生动了不少。
总之比面对梁涉川的时候,要欢喜的多。
重播的就那么半个小时。
中途主持人播报的时间更短,一向没有耐心的人,却能准时准点的起来,坐在电视机前,守候这个频道,只为看绮岁两眼。
有时斐姐起夜,撞见梁涉川坐在那里,抽着烟,像是在等待什么。
起初绮岁刚回平潮公馆那几天。
她还会劝梁涉川对绮岁服个软,女孩子,哄哄总会好的,后来时间久了,她知道这招在绮岁身上不管用,便再也没有去管。
电视机里那场新闻结束了,梁涉川揉了揉眉心,什么表情都没有,抓起沙发上的外衣便往门外走,那样决绝。
这个时间。
宽阔的马路上连车子都没有几辆。
白日的热闹一扫而空,梁涉川踩下油门,行驶上去平潮公馆的路,这么几天的冷静时间,绮岁没低头服软,他却先忍不住了。
他忍不了只能在电视画面中看到她的脸,听她的声音。
家里到处都是她的东西。
花是她喜欢的品种,床品是她喜欢的颜色,到处到处是她的味道。
可是她人却不见了。
这分明是他们的家,她凭什么说走就走,就为了个不相干的林款款。
车辆冲破夜。
在平潮公馆外刹停。
已经夜半两点了,不出意外绮岁应该睡的死死的,白天工作累,她晚上恨不得倒头就睡。
车刚灭了灯。
梁涉川推门要下车,挡风玻璃上忽然有车灯光芒一晃而过,等他看清楚了,才发现那是绮岁的车,他前段时间刚给她提的代步工具,跟以前那辆红色的小跑车一模一样,车内的摆件都是他一个个挑的。
这个时间了,她怎么会才回来。
想着,梁涉川按了下喇叭,惊动了前面的红色小车,绮岁隔着玻璃望着他,很陌生疏离,一点笑容都没有。
车停了会儿。
谁也没有主动下车去找对方。
须臾,绮岁收到梁涉川的信息——给你带了衣服,过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