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街头灯火缭绕,霓虹明媚,风冰冷的从闻烟的皮肤上滑过,她抱着手臂,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仿佛一个怨气很重的女鬼。
没走两步。
身后忽然响起车辆的喇叭声。
很尖锐刺耳,像在催促什么。
闻烟惊吓未定,还以为是刚才那伙人又追了上来,顾不上回头去看,拔腿就往前冲刺着跑,冷风冲进鼻腔,灌的大脑充血。
没跑两步。
手腕被同样的方式往后拽去。
糟糕的记忆在瞬间涌来,闻烟惊吓之中对拽着自己的人拳打脚踢起来,眼角挤出泪花,口齿不清的喊着:“救命,放开我!放开我!”
“闻烟?”
男人清润的嗓音融于风中。
他又重复喊了几声,闻烟却没有半点反应,依旧挥舞着手,疯了似的叫着“救命”,那样子绝不是能装出来的,一定是受了巨大的惊吓才会这样,以及她身上凌乱的衣服。
赵怀律立刻便猜想到了些什么。
他加重手劲,一使力将闻烟抱进怀里,像哄小孩子那样双臂箍住她的手,轻轻拍抚着她柔软的发丝,在她耳边柔声叙述:“别怕,别怕,没有坏人,别怕。”
十几分钟后闻烟才被安抚下来。
赵怀律从来没有这么多的耐心来哄一个人,还是一个露水情缘的女人。
他只是在车里看到了闻烟魂不守舍的站在街头,还有一个年轻男人跪在她的脚边给她磕头,那讽刺的一幕很有趣,他忍不住多看了一会。
等那个男人走了。
他才开车追上来。
本想逮住闻烟,冷嘲热讽一番,让她难受难受。
在看到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就猜到了,她借那笔钱大概是为了帮这个男人还钱。
凭什么拿他的钱帮别的男人?
这世上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赵怀律不服气,这才追上来,刚按喇叭闻烟就跑了起来,见她这样惊恐,害怕的声音又颤又抖的,憔悴凄美,这个样子他怎么可能不心疼。
闻烟抬起头。
暗影潦倒下,她看到赵怀律,心口的创伤被他温情的模样渐渐抚平,她白着唇色,不可思议又错愕,一眨眼,泪水已经掉出来,“怎么是你?”
赵怀律轻轻握住她的手,“不然你以为是谁?”
她以为是坏人,是那群欺负她的坏人。
说不出话,赵怀律也不勉强她,“去车里,我送你回家。”
车厢内温暖安全。
四面都是坚固的车门车窗。
比川流不息的街头有安全感的多。
赵怀律特意拿了干净衣服给闻烟,虽然是他的,但好歹能将身子包裹住,不像那件破烂似的裙子,什么都遮不住,“先把衣服换上吧。”
“谢谢。”闻烟瓮声瓮气答了。
她从来不客气。
这次却道了谢。
赵怀律将衣服给她便下了车,在车边守着,墨色的车窗实际上遮不住什么,又有五彩斑斓的灯景掠过,灯光落在车窗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闻烟的后背肌肤。
脖颈上有好几道都被抓红了。
触目惊心。
她逃跑的时候没有穿鞋,一路跑到了这里,脚底板生疼,脚底有无数小石子割破的伤口,血丝密布,逃跑的时候并不觉得痛,事后才发觉原来伤的这么重。
换好衣服。
闻烟用旧衣服沾了水,小心清理着脚底板的伤口,每每擦过,皮肉撕裂的痛就更重。
赵怀律站在车边,一转身就看到了她这样小心翼翼的动作,以及脚底的溃烂。
约莫十分钟。
他才从不远处的小药店赶回来。
闻烟已经收拾好,换了干净衣服,也拿水将脸上的灰土洗掉,又回到了那张清丽的面孔。
车门被拉开。
赵怀律坐进去,将那袋药放到闻烟腿上,她被惊醒。
一瞬间条件反射的颤了颤,瞳孔里的微光都跟着闪烁,像是路边被遗弃的流浪猫,破碎的眸光让人心疼极了。
“这是什么?”
“药。”赵怀律不由分说抬起她的脚腕架在膝盖上,不嫌弃地低头看去,脚底板皮肉被割开了很多小伤口,密密麻麻。
他最喜欢的就是闻烟这双脚。
脚背筋骨匀称,脚型漂亮,就连脚趾都朝着完美的方向走,每个脚趾都一样圆润,长度平均,第一次见面,他就注意到她没穿鞋的脚了。
这么些年。
这个毛病她还是改不了。
“别看。”闻烟伸长手过去遮住自己的脚。
赵怀律却将她的手拿开,怜惜又可怜的,“没关系,我喜欢。”
她一怔,不明所以,“喜欢什么?”
“你的脚。”
“什么?”
“没什么。”
赵怀律还不愿意将自己的癖好堂而皇之地告诉闻烟。
他掰着她的脚腕,半跪在座椅边,极有耐心地给她擦药,消毒,还买了一双舒适的平底鞋,是闻烟的鞋码。
刚好合适。
车内没有光。
车窗外如水的车流光芒,走走停停,暗淡明亮交错不一,落入车厢内。
须臾。
赵怀律将那双白色的平底鞋给闻烟穿上,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像是童话故事里被找到的灰姑娘,终于穿上那只水晶鞋。
可现实并非如此。
赵怀律只是可怜她,像是随手在路边捡了一只流浪猫,喂了一口吃的,为她贫瘠的生活带了一丝阳光,于是她将他当做神信奉着。
但他也只是恰好走到这里,恰好扔下了一块饼。
过了今晚,他或许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会记得。
穿好鞋。
赵怀律抬起手将闻烟领口的钮扣扣紧,让她看起来像是个良家妇女,“这么漂亮的一双脚,可要好好保护着。”
闻烟今晚失去了魅惑人的手段。
傻愣愣的,像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赵怀律发觉了这点,也察觉自己做的有点过了头,很容易让她误会,他拽了拽领带,极不自然地往车外走,“我送你回家,你好好睡一觉。”
闻烟点了下头,便用宽大的外衣盖住自己的脸。
她控制着自己不去乱想。
按捺住一颗已经跳动的心。
她这样的人,哪里还敢去动心。
何况对方是赵怀律,骄矜自持,就算是以前那个未入风尘的闻言,也配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