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惹不起还能躲不起吗?
彭彩兰撒腿就跑,去找以前的老邻居聊八卦去了。
听人说起范晓娟跟人合伙做生意的事,服装厂升职当经理的事,总之人家怎么混怎么都好,韩江现在开了个培训学校,副业收入比主业还高,不消几年人家肯定能赚到几万块了。
本来是想回来炫耀一下的,这下心里头更堵得慌了。
偏人家赚钱她喝汤,她现在还是公交公司的勤杂工,还三天两头的被新来的勤杂工给威胁到现有地位,不得不克服懒病,勤劳做事。
韩星辰跟韩鹏飞打听:“你妈都跑了都不带你?”
韩鹏飞悲从中来:“我妈干啥都不带我。”
以前的伙伴麻蛋毛蛋这群孩子都搬走了。
胡同里渐渐没有以前的拥挤,孩子们也换了一茬又一茬,好多都是陌生的面孔。
刚开始搬到爸爸单位宿舍的时候,筒子楼里还有孩子一起玩,后来全家搬到新买的房子里头了,能玩的小伙伴又更少了,韩鹏飞受不了这么频繁的搬家,人都瘦了一大截。
他想跟小星星玩,但是小星星是个很有主见的孩子,她不大跟小男生一处玩,他拉着小星星的手臂晃呀晃。
韩星辰怒了:“韩鹏飞你咋回事呢,你就不能跟臭小子们一起玩吗?”
韩鹏飞委屈巴巴的:“我也不想打乒乓球。”
不打乒乓球绝对玩不到一路!
“那你平常都玩什么?”
“捉迷藏,打纸板,玩弹珠,我玩弹珠可厉害了。”韩鹏飞掏出一大包弹珠出来,这是他拿来跟妹妹分享的:“你可以跟我一起玩。”
韩星辰知道怎么把韩鹏飞赶远一点了,她指着乒乓球室说:“可我要去打球了,现在我爸是我教练,要是我不好好打球,他就……他就会揍我。”
然后狠狠的劈下来几下,表示韩江真的会揍人。
里面传来了学员们打乒乓球清脆的砰砰砰的响声,还有韩江偶尔训斥小孩子的声音。
韩鹏飞问:“大伯,真的会揍人?”
韩星辰很严肃的跟他讲:“真的,一巴掌呼下来可疼了,打臭小子更舍得用力气。”
韩鹏飞仔细回忆了一下大伯的手,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韩江揍不揍人韩鹏飞是不知道,他知道大伯是体校教练,也就是老师的意思,这些熊孩子从小就怕老师,教练也在害怕的行列,韩鹏飞想了想就不敢进训练室了。
韩星辰一出门就跟彭彩兰撞了个正着。
“婶婶。”
“星星,你妈现在在家干啥,还跟你爸吵架不?”以前他们住这里的时候,范晓娟三天两头的跟韩江吵,吵的内容不言而喻。
小星星多精明的孩子,这还能不知道是啥意思她就是个棒槌了,她端着乒乓球拍子警醒的看着彭彩兰:“我爸妈啥时候吵架了?”
范晓娟那熊样……
彭彩兰嘴角哂笑了一下:“你不是搬出去住了吗,你爸妈吵架肯定背着你啊,说不定哪天上法院离婚了,你都不知道,你仔细想想你爸妈是不是背着你半夜吵架,你妈说不定还哭。”
范晓娟以前总跟她怄气,然后就跟韩江吵吵,最后躲着哭,彭彩兰都撞见好几回。
韩星辰突然警醒了一下,有一天半夜她尿急,从房间出来尿尿,是听见妈妈在哭来着,那声音又低又婉转,听起来跟唱歌似的,不过她可不会承认爸妈在吵架。
“我爸妈才没吵架。”韩星辰跟个复读机似的。
“你仔细想想,你爸是不是偷偷揍你妈了。”
韩星辰脸色一变,小脸一白。
彭彩兰继续煽风点火:“准保是这样啊,咱们韩家沟的男人就没有不打媳妇的。”
韩星辰:“那为啥你跟叔叔吵架,都是你打叔叔,你还拿手挠花了叔叔的脸。”
这事儿也不是啥秘密了,每次韩海两口子吵架,彭彩兰就往韩海脸上挠,第二天韩海就跟个花猫似的。
彭彩兰臊得慌,自己本来是要挤兑范晓娟呢,怎么扯到他们两口子头上去了。
韩星辰乌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然后说:“那叔叔打你肯定是偷偷打,半夜趁着人看不到的时候打,打完你还在外头装着没事人一样。”
“……”
……
太无语了。
没讨到便宜,彭彩兰继续逗她:“要是你爸妈离婚,你跟着谁啊,我听说你妈可凶了,她揍你不,你还是跟着爸爸好,以后爸爸找个后妈,肯定会疼你,回头你就跟你爸说,换个妈妈好了,换个妈妈不凶你,还给你买鸡蛋糕吃。”
韩星辰想到彭彩兰说的离婚什么的话,一嗓子就嚎出来:“我爸妈才不吵架!”
彭彩兰:“你看看这孩子,跟大人说话怎么就急上了呢,婶婶逗你玩呢。”
韩星辰气鼓鼓的:“你才离婚,你们全家都离婚!”
然后就胡搅蛮缠的,着实气人。
小丫头跟臭小子不一样,经不起逗,这样逗韩鹏飞玩最多转个身不理人了,但是小丫头心思敏感,特别容易较真,还推了她一把。
彭彩兰给她气坏了,一个劲说这孩子没礼貌云云,让她咧咧的周围邻居都知道了,她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就是要炫耀她住上了楼房,孩子上到了十三小嘛,结果没一个人搭理她。
虎子妈嘿嘿一笑:“那就奇怪了,小星星对谁都有礼貌,就对你没礼貌?”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也不知道是说彭彩兰说瞎话,还是说彭彩兰把个好好的孩子逼得乱讲话。
彭彩兰跟别人说:“你看看这小丫头片子,这么小一点点就知道跟大人对吼,长大还不一定是个啥样呢!”
她把这话学到韩江那里去了。
韩星辰哭着扑进爸爸怀里,稀里哗啦的鼻涕口水涂了韩江一身,在爸爸身上蹭了蹭,蹭得全是她的味道,哭的都打起嗝来了。
然后很委屈的说:“婶婶说,说,说你要跟妈妈离婚。”
自从江明铛跟胡子华在法院里过手一遭,现在胡同里的小孩都知道离婚不是什么好话。
说完还嗝了一下,伤心的泪水汇入了太平洋。
韩江最烦的就是彭彩兰这满嘴跑火车的性子,家里斗嘴每每都是她挑起来的,偏生妻子还吃她斗,一把就把姑娘抱起:“谁说这话的,爸妈好着呢,以后谁还要说,你就揍她,爸爸给你兜着,没人敢说你没礼貌。”
韩星辰抱着爸爸的脖子:“那你跟妈妈没吵架?”
韩江满脸黑线:“没有呢,爸妈咋会吵架呢,每次都是你妈骂我呢,爸爸都不敢还嘴。”
韩星辰嘟嘟囔囔:“可不许骗小孩子。”那妈妈晚上“哭”又是咋回事?
韩江:“爸爸才不骗小孩子。”
韩星辰:“骗人是小狗。”
韩江:“谁骗人谁嘴贱谁就是小狗。”
韩星辰没觉着这话哪里有毛病,满意的点点头。
彭彩兰:“……”听起来好像是在骂她。
总有一些人逗孩子玩没底线,最喜欢看到孩子哭哭啼啼的囧样,韩星辰一个月总有那么几次要哭着回来问爸妈,到底是从哪个垃圾桶里把她捡回来的。
让韩江碰到一回就怼回去一回。
彭彩兰碰上了硬茬也只能认怂。
韩江最烦的就是有人弄得他跟妻子吵架,再就是那些坏嘴巴子的,咒他跟妻子离婚了,这回他连瞧都没瞧彭彩兰一眼,抱着娃转身就往屋里走。
韩星辰继续哭哭啼啼,跟婶婶的吵架以她哭着告状全剧终。
韩星辰聪明,可到底也是个孩子,越想彭彩兰说的话越不对劲,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怎么都不肯离开父母房间,抱着范晓娟的脖子就不撒手,说啥都不撒手。
听胡同里的小伙伴讲,爸妈要是爱孩子,就该看在她的面上也别吵架了。
妈妈也不要哭,爸爸也不要打妈妈。
韩江有些恼火,这是什么臭毛病,才睡过去自己的房子几天,就不肯过去了?
范晓娟抱着她哄她过去:“咱们得睡自己的房间,你都是个大孩子了。”
不能让妈妈“哭”,韩星辰说什么都不肯走,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走。”
韩江就把白天女儿跟彭彩兰拌嘴的事情跟她说了。
范晓娟有点生气:“我就知道她过来没什么好事,以后看见她就用扫帚赶出去,院子都别给她进了,我不稀罕她这个亲戚,她也别来招我。”
哄了半天才算把女儿给哄睡着了,夫妻两个都不清楚女儿笃定他两会离婚的缘由是什么,明明上辈子都那么辛苦了,韩江还是任劳任怨的,半句离婚的话都没讲。
事实上出国以后,日子过得虽然很辛苦,但是再也没有吵架,也没有提过离婚这两个字了。
繁忙中奔生活,日子流水一样的从指缝中溜走。
再回到前一世,这个丈夫还是上辈子那个老实巴交的,任劳任怨的丈夫,可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到底是活过一回,也死过一回的人,范晓娟未免多愁善感,还感伤的叹了口气。
韩江把女儿小心放在小床里,靠近妻子,搂住她的腰抱紧她。
顺手把人往上一提,让她坐在自己怀里:“想什么呢,嗯?”
范晓娟低着头,鼻尖在他鼻尖轻轻摩擦着,鼻息缠绕在一起,水汪汪的眸子盯着他看,突然就笑出了声来。
韩江按住她狠狠的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刚开始是亲她。
两人不免又交缠在一起,做了一次亲密的零缝隙的交流以后,范晓娟一直都搂住他的脖子盯着他看。
就是觉得很神奇,陪伴过自己一辈子的人啊。
这样活生生的,重新再回到自己面前。
过去的岁月像是斑驳的万花筒,能看到各色各彩的东西,纠缠在一起无法思考。
韩江任她看。
他反正也不困,抱着她,用掌心在她背心上安抚的摩擦着,吻了吻她的额头:“还不困呢,还不睡?”
范晓娟心里装着心事,摇摇头,回答的有点任性:“我不想睡。”
不想睡就不睡吧。
韩江拉熄了台灯,把她搂进自己的怀里,依旧是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背,当孩子一样的哄着她,空气里有点热,潮湿还缠绕在两人中间。
总算是困意上来了,听到她绵长的呼吸声,韩江才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