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如同炸雷在恩平侯耳边炸响,他只觉双眼冒着金光,脑门闷闷直疼,整个人摇摇欲坠。
“爹,您没听错,皇上给咱们大妹妹和殿下指婚了!从今往后,殿下跟咱就是一家人,您可不能赶人走!”
殷滔上前扶住恩平侯,叭叭叭道,“再说了,咱们侯府又怎会大白天的落钥,瞧把您高兴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殿下,您快请进来。”殷滔一边扶着恩平侯往里,一边恭迎燕煜,“小心门槛。”
直到被众人扶着去了正堂坐下,恩平侯才终于有些缓过劲来了。
只是——
皇上好端端地怎么给自家宝贝女儿和殿下赐婚了?
怎能这样呢?
他看着春风如意的燕煜,平日里俊逸无匹的面容此刻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语儿,你先回清芷院。”
恩平侯沉声吩咐,“淑儿和滔儿也先退下。夫人,准备酒席,为夫要和殿下好好饮上一杯。”
老丈人和女婿对饮是大燕风俗之一,是以虽然侯夫人觉得恩平侯现下这状态怕是不大妥当,但念着到底是在自家府上,不至于出什么大岔子,遂就由着恩平侯去了。
恩平侯的心思她都懂。
作为娘亲,她亦不舍得语儿就这么嫁了。
可那是谁?
那可是天底下最值得嫁的太子殿下!
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况且,圣旨赐婚根本就不容她们拒绝。
老爷虽然气急败坏,可为人素来聪谨,应该不会有事的。
侯夫人向恩平侯使了个眼色,顺带暗掐了他一把后,领着一众仆人退了下去。
恩平侯自顾自斟了酒,一杯饮尽。
再次看向燕煜时,还是觉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惦记别人家的姑娘就是贼!
直到三四杯黄汤下肚,惆怅的心情才稍稍缓解了些:“我们夫妻亏欠语儿太多。”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若不是当初老夫粗心,又怎会让仍在襁褓的语儿被人调换了去?一想到那小小的娃儿在外流离颠沛,吃不饱穿不暖,老夫这颗心哪,就跟被刀子捅了一般疼……”
燕煜耐心地听着恩平侯絮絮叨叨,不时替他斟上一杯酒。
“语儿这才认祖归宗没几个月,殿下你这借人就借了一个月,现在刚送回来没多久,就又把我那宝贝闺女给骗走了,老夫心疼哪……”
恩平侯饮得多了,醉意迷蒙中嗷了一声,“你说,你亏心不亏心!”
“小婿会待阿语好的。”燕煜应了一句。
“……”恩平侯瞪了他一眼。
他恩平侯上下里外谁不待语儿好?缺他这一份?
啊呸!
还是很不爽!
默默地又饮了两杯:“殿下,你可得应承老夫几件事。其一,不可委屈了语儿。其二……”
“其十八……”
“其十九……”
燕煜一一应诺,偶尔回应上几句。
“其二十九……”
突然‘咚’地一声,恩平侯整个人倒在桌上,醉了过去。
在里室偷听得双眼略红的侯夫人急忙走了出来,这才终于把燕煜恭送出了侯府。
到了夜里,殷语又听见了窗台的叩响声。
“殿下,你怎么来了?”殷语托腮挨在窗台上看燕煜,“今天我爹不是说成亲前咱们俩不能私下见面的吗?”
燕煜嘴角抽搐。
不错,恩平侯提的二十八条要求里,第十六条正是这个。
他沉默一瞬:“爷喝醉了。”
所以……没听清吗?
殷语在心中解读燕煜这句话,却见燕煜又靠近了些,郑重道:“爷喝醉了。”
殷语眨眨眼:“你回去没喝醒酒汤?”
二妹妹分明说殿下离府的时候目光清正,分明是千杯不醉的模样。
倒是她们老爹醉得一塌糊涂,这会儿估计还没彻底醒过来。
“爷刚忙完公务。”
一下衙就过来看自家媳妇了,哪有时间去喝什么醒酒汤。
殷语又眨了眨眼:“我有醒酒的药丸,你等等!”
她转身往外,打算去药房把解酒丸给取来。
进了药房,殷语径直走到一处架子前翻找:“刚给爹送去一瓶解酒丸,应该还有五瓶来着……”
“找到了吗?”
燕煜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吓得殷语手一抖,抓住了一瓶药丸转过身去:“殿下,你怎么跟进来了?”
“……担心你累着,所以就过来了。”燕煜眸底含笑,随口应道。
殷语:“……”
她的闺房离这里不过几步远,怎么就累着了。
满嘴胡话,定是和爹爹酒喝多了!
殷语瞪燕煜一眼,却发现一张俊脸竟然慢慢地在面前放大——
靠这么近要做什么?
燕煜凝着那双大眼,先是嗔怒,再是困惑,渐渐变成了羞涩,不由兴味盎然地愈发靠近……
第89章 儿大不由爹
“殿下!”
殷语捕捉到了燕煜眼底的兴味神色,蓦地眯起水眸,他是故意的!
“嗯?”燕煜漫不经心地应了,一手搭在药架上,低下头又靠近了些许。
就在两人鼻尖不过掌余距离,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气息之时,殷语倏然抬手往燕煜嘴边塞了一颗黑乎乎大药丸:“殿下,张嘴,吃药。”
趁燕煜呆住的一瞬,殷语用食指一推,就把药丸给塞了进去。
燕煜嚼了嚼,又嚼了嚼,眼底打了个问号:“酸酸甜甜,是山楂做的?”
殷语飞快地看了眼手里的药瓶,尴尬一笑:“拿成消食丸了。”
要不是这位爷突然跑进来,她又怎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红着脸把解酒丸找了出来,殷语默默地又递了过去:“这个是解酒丸,嚼服即可。”
“好。”
燕煜把解酒丸放进嘴里,细嚼慢咽,“为何解酒丸有一丝甜味?”
“怎么可能?”殷语不可置信。
“不信你闻闻。”燕煜又冲她俯身而来,薄唇微张。
殷语忍无可忍,伸手捧住燕煜的脸,俏颜圆睁:“殿下,你又糊弄我对不对!”
说好的端方君子呢?
眼前这个分明就是泼皮无赖!
“语儿,语儿是在药房吗?”
外头忽然传来了侯夫人的声音,下一瞬就是秋葵急巴巴地嚷着:“夫人,姑娘她确实在药房,夫人您慢些走……姑娘,夫人来找你了!”
殷语惊了一跳,忙拉住燕煜往药房里头钻,直到将他塞到最里层药架的边上,又扯了布帘聊胜于无地挡了挡:“嘘,一会儿千万别说话!”
燕煜挤在豆大的空间里,无语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想说的是,早前侯夫人送他出府的时候说了,恩平侯醉酒时候罗列的那些要求,除了前两条外,旁的都不作数。
也就是说,成亲前来见见自家未来媳妇应该是没事的。
只是他还来不及说话,殷语就火急火燎地往药房外飞奔了过去:“娘,您怎么过来了?”
侯夫人拉住殷语,伸手抚了抚她额角的发:“你这孩子,跑这么急作甚,万一摔着了可怎生是好?”
“娘,我没事。”殷语咧嘴一笑,“爹爹醒过来了吗?解酒丸用了没?可曾好些了?”
“娘就是为这解酒丸过来的。”侯夫人道,“你爹醒来好一阵子了,用了你给的解酒丸后,说是浑身上下舒服极了,完全没有以往醉酒后的难受。”
她家闺女自制的药丸,自然是顶顶好的。
“你爹让娘亲过来问问,那解酒丸可还有剩余的?他想拿去赠予好友。”
“有呀。”殷语去把余下的四瓶解酒丸取了,“若是不够的话,赶明儿女儿再熬制些。”
“足够了。”侯夫人将药瓶收下,抬眼打量着药房,“这药房虽大,但到底药味重了些,哪怕是去院子里坐坐也比这儿好。让下人都回去歇息,留着秋葵伺候就行了。娘这就走,不扰着语儿。”
“哎……好。”
看着侯夫人离开的背影,殷语歪了歪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