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后来呢!”
新入门的小弟子用着稚嫩清脆的嗓音急切的催促着,心里满满都是对偶像事迹的期待。
师兄无奈的睨了一眼排排坐的小萝卜头,目光投向远方起伏的山脉,声音中还能透出当年那场激烈大战的余韵。
“后来当然是大师兄胜了!他在对方利剑刺来的那一刻,竟然在擂台上提升了境界。”
“哇呜。”
新弟子们露出崇拜敬佩的神情,不可置信的惊叹出声。
连他们都知道,境界的晋升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不少人终其一生止步不前。
而大师兄竟然在这种危急存亡之刻突破了瓶颈,且安然无恙,迈入金丹修为,果然是传说中的旷世之才。
“大师兄既然胜了,那为什么没有拜入师叔祖门下呢?”
看着小萝卜头满脸天真,童言无忌。
师兄“刷”得一下打开折扇,摇头晃脑,“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好了好了,你们该上早课了。”
“切~师兄又卖关子,故意诓我们。”
看着小萝卜头们蹦蹦跳跳离开的身影,他摇头失笑。
这可不是他诓人。
实在是……
当年的事情他也不知啊。
在战斗中晋升修为,多么危险,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个走火入魔的下场。
大师兄打完了凶险万分的战斗,身上的白衣彻底成了“血衣”,血水顺着衣摆蜿蜒而下。
可他跪立的背脊紧绷又坚毅,因着细不可查的紧张,向来稳重的声音都仿佛压抑着什么喷薄的情绪。
沈君清要拜瑜笙为师。
可掌门只淡淡留下一句“随我来”,就挥挥衣袖离开,没带走一片云彩。
除了两位当事人,没有人知道那日大殿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掌门对沈君清说了什么话,亦或者是沈君清答应了什么条件……
传言沈君清踏出殿门的那一刻,脸色比他们万剑宗最高山脉上,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还要白,身子一歪,就要摔倒。
好在被闻讯赶来的小师叔接了个满怀。
小师叔用单薄瘦弱的小身板,将其一把抗在肩膀上,宛如一个扛着一个木得感情的大麻袋。
身高腿长的沈君清始终脚尖触地,就这么被拖着拽着,回了莲花榭,只剩下地上一道长长的痕迹……
没有如愿成为小师叔的首徒,反倒成了万剑宗的大师兄。
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往事如烟暂且不提。
阳光从窗棂外投射进来,投入到小姑娘的杏眼中,交织出璨烂的光华,她的睫毛又长又翘,震颤着如同蝶翼一般。
她站在书桌前,面容严肃,单手持握毛笔。
只见她落笔如有神助,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宛如书法大家,笔走龙蛇,转瞬间就完成了一副盖世之作!
收势,置笔。
半响,轻叹一声,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小翠凑近了看去,只见纯白的宣纸上,一个诺大的字体跃然纸上。
朴实无华又暗藏乾坤。
只是这字意——“饿”?
“小师叔,要不我给你做最喜欢的荷叶鸡?”
小姑娘双眸一亮,转瞬又黯淡下去。
摇摇头,蔫哒哒的,“唔,还是不要了。”
其实她早已经辟谷,不吃饭对身体也没有丝毫损害。
只是她总觉得嘴里少了点什么东西,再加上被沈君清这几年照顾的太好,胃口被养刁了。
小姑娘小巧的鼻尖抽了抽,小手捧着下巴,视线投向窗外。
“沈君清……你怎么还不回来呀。”
她这副小模样实在惹人怜爱,小翠心疼的不行,安慰道。
“大师兄带队下山历练,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要不,您再给他写封信?”
瑜笙懒得再写信,完全打不起精神来。
浓密的睫毛微垂,视线一转,落在桌面上。
“喏,就把那张给他吧。”
流明峰山脚下。
一群白衣弟子御剑飞行到此处,正三三两两的聚拢在一处,稍作休整。
他们此行的任务颇重,被大师兄带领,来此处围剿祸害一方的白毛绿眼貔貅。
虽说大部分弟子都是第一次下山历练,对上的还是如此凶煞的魔物。
但是没有人害怕。
有条不紊的检查自己随行的装备,众人将视线转向正后方,眸中具是坚毅跟崇敬。
一长身玉立的男人立于参天古树下,眉眼如画,周围缭绕的雾气萦绕其周围,漾出点点微光,如同误落凡间的仙人。
只要他出现,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尤其是他此时眼睫微垂,唇角上扬的弧度温润,注视着手中信笺的目光,温柔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仿佛那不是简单的信纸,而是一生的爱人。
一位弟子走上前,态度恭敬,“大师兄,大家都准备好了。”
沈君清收敛脸上的温柔浅笑,换上一贯的温润淡然,“后队变前队,现在出发。”
他小心翼翼的将宣纸折叠起来,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小姑娘嘟着嘴巴,捧着软乎乎小肚皮的模样。
如同每一封书信一样,宣纸被他妥帖放进储物袋中,放进怀里,最贴近心脏的地方。
他储物袋的内置空间很大,但是里面的东西不是厉害的法器,更不是救命的符篆。
而是一些生活日常物品,也可以说是无用之物。
有旧衣裙、手帕、话本,无一例外,全都是小师叔用过的东西,或者是丢弃之物。
大部分都被他捡了回来,细致妥帖的放好。
每日嗅闻着上面的清香,他才能安然入睡。
感受着心口处异样的触感,他心底狂涌的想念才堪堪得到安抚。
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那种恨不得下一秒钟就能见到她的念头愈发强烈。
夙影看着那龙飞凤舞的一个大字,摇头失笑。
半响又长吁短叹,“你出来这么多日,独留那女娃娃一人在家,也不知道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臭小子,你也真忍心!”
他说的沈君清又何尝不担忧。
下山的这几日,他生怕小姑娘受什么委屈。
日日遭受折磨。
要不是小师叔的生日要到了,而她那天恰好提了一句,想要个围脖。
他目光落在前方的万剑宗弟子,眸底略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冷漠。
他又何必离开她,带着一群天真的小朋友外出历练?
说他冷心也好,薄幸也罢。
他的心不大,只能容纳一个人。
什么人人称颂的大师兄,如果可以,他宁可带着他的小师叔远走高飞。
可他知道不可以。
因为他的小师叔心里不止有他,还有许多人。
嘴角溢出一丝苦笑,可回应前方弟子的催促时,又是一如既往的清风朗月。
“这就过去。”
几日后,修仙界穿出一个大消息。
流云峰里白毛绿眼貔貅的巢穴被破了。
作为实力强悍的四阶魔兽,绿眼貔貅实力强悍,且又是群居生活,报复心极强,一旦不小心招惹到这种魔物,下场十分凄惨。
因此,近几年葬身之口的修仙者不知凡几。
为祸一方,乃是众人恨之牙痒的祸患。
不少人都想将这一大患除尽,然而都以失败而告终。
渐渐的,流云峰也就成了一块禁地。
听说这次带队剿灭的人是沈君清?
他当先一人,深入腹地,绞杀了大部分魔物。
众人惊叹之余,沈君清的名号又再次扬名。
什么?
你说你不知道沈君清是谁?
那你可就过时了!
他可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当之无愧的修炼天才,而且为人宽厚温润,琼枝玉树,翩翩少年郎啊!
听到外界对沈君清的评价如此之高,瑜笙高兴的不得了。
与有荣焉啊,有木有!
比她扬名立万还要开心。
她蹦蹦跳跳的跑去掌门大叔面前炫耀,把他好一顿夸。
对着人家师父的面,张口闭口我家沈君清怎样乖巧,如何温良。
连掌门都听不下去了,吹胡子瞪眼睛的将人轰了出去。
差点被门挤到挺翘的鼻尖,瑜笙心有余悸的搓搓脸,也不生气,转头又笑嘻嘻的跑去找小翠。
沈君清应该快要回山了。
该去把他的房间打扫一下。
不过……一丝丝隐忧从心底深处传上来。
不对劲啊。
反派怎么拿了男主的剧本?
此时,正被很多人称赞的沈君清正站在满地貔貅的尸首面前,目光深沉。
小弟子极有眼色的上前,掏出火折子就要一把火点着。
“此行剿灭魔兽一事,大家都出力颇多,等回到了宗门,我会如实报给掌门,为你们申请嘉奖。
忙活了一天了,你先下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来处理。”
他只是按照一贯的人设说点客套话,没成想那弟子眼眶一湿,一行眼泪当即落了下来。
“大师兄你太好了,明明你出力最多,还把功劳都推到我们头上。我回去一定跟俺娘说,让她给你立个长生牌接受供奉。”
他边擦着眼泪,边往外走。
沈君清眸光复杂。
他只是嫌弃他笨手笨脚,会弄脏送给小师叔的礼物,长生牌位,什么鬼?
“剩下的再给她做个地毯。”
他精心挑选了一百张皮毛,这才满意的罢手。
可怜的貔貅,直到死恐怕都不知道,只是因为皮毛长得太过舒适,方才被某人盯上,导致灭了满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