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本姑娘是不是早在你这里露了馅？”
    前掌柜杜鹃面前，她冷易易没有掉马甲。
    这个她可以肯定。
    但他同茉莉周旋良久，互相试探，却是不知在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茉莉比她聪明太多。
    “大小姐说笑了，其实是姐姐先对朱师傅起疑，她对着玉器行朱师傅的面孔多多少少还有些记忆，所以后来派了人送信前往姜国都城……”
    她当日远在姜国京都，没那么大能耐，手眼通天的知道临玉城里的事。
    “桃夭那小丫头，是姐姐半路捡的，后来无意间发现姐姐带在身上的那块锦帛，偷了去，并且以此要挟，此事是我们十三个姐妹共同守护的秘密，姐姐被桃夭那丫头恩将仇报，便下决心要将她除去……”
    冷易易没想到杜鹃掌柜全都知道。
    桃夭与杜鹃掌柜这一暗中的博弈，果然没谁无辜，也没谁真的罪无可赦。
    世间没有绝对的善恶之别，一如没有绝对的黑白。
    未经他人苦，莫论他人短长。
    “你当日给我那块，其实不是杜鹃掌柜，而是你的，对吗？”
    冷易易想起第一日，在玉器行见到茉莉时，她递过来的那块锦帛，眼下想来，依着茉莉所言，她才是老宫主救下的年龄最小的孩子。
    桃夭太年幼，不可能是当年冷奕奕父亲救下的那群女子。
    即便握着那些锦帛，多半也是不知个中缘由。
    “是，当年老宫主遇刺，我们姐妹一十三个，查找到了最后，只找到两块锦帛碎片，此后年月便由着我们姐妹轮流保管，若谁遭遇不测，便依次传到下一个姐妹手里……”
    这些年，人员渐渐凋敝，最后也只剩下她与杜鹃二人……
    时光荏苒，不知岁月还有几何。
    她茉莉不知道，带着姐妹的夙愿的自己，又能坚持到几时。
    “你冒着风险，将锦帛拿出来便是想印证杜鹃掌柜的猜测。”
    冷易易恍然大悟。
    这下子她便终于将这前前后后联系在一处，也能够理解为何茉莉这个掌柜的从天而降。
    “是，对锦帛感兴趣，身边还有玉器行朱师傅的人，只能是天命宫的人。”
    茉莉垂下眉眼，长长的一口气呼出口。
    这些年，她心中藏着这个秘密，今夜子时，终于可以诉说出口。
    冷易易看着灯火下，与她现世一般年岁的茉莉，放松警觉后，眉眼间的倦怠与疲劳，起身拎起一旁酒壶，为其倒了一杯酒水，推到面前。
    举起自己杯子，敬了面前女子一杯薄酒。
    “冷奕奕在此，多谢掌柜及一十三名姑娘，这些年为着老宫主的每一分筹谋……”
    冷易易躬身行礼道。
    冷氏父女再不可能现身与他们面前。
    她冷易易，需要给面前女人一个交待，哪怕仅仅是一句谢意。
    不然，对不起这些年苦苦支撑，心酸无处可诉的一十三名女子。
    七年前十几岁的小姑娘，为了替着恩人报仇，一举在姜国都城，混成有头有脸的人物，在这里世界，一个女子要做到这样太难。
    而这个过程亦是惨烈。
    天命宫老宫主曾经救下一十三个女子，兜兜转转，过了七年，她们四处奔波，寻找线索，如今只有茉莉一人尚存世间。
    即便如此，她依然没放弃报恩的念头。
    其实，天命宫没人知道桃花楼隶属哪一派势力，更没有会特意的去宫主殿里，翻箱倒柜找一块意义不明的令牌，他们不曾存在于天命宫任何一位长老的记忆里，唯一应该记着那段往事的卓一凡，也在重伤之后，忘记了太多过往……
    老宫主遇刺尚记不全，更何况游历之时，他们随手救下的一十三名女子？
    只要茉莉不提，世间再没人知晓从前往事。
    若是这个女子按下那段记忆，嫁人生子，冷易易都不觉得有何过分，因为那是生存的本能。
    无可指责。
    但是她们没有，一直坚持到最后一人消亡世间。
    茉莉看着面前天命宫的少宫主，敬给自己的那杯酒水，还有那句话，一时间百感交集，酸涩涌入眼眸，泪水顺势而下。
    她茉莉不图名，不图利，一心只想报仇，这么多年过去了，踽踽独行，孑然一身都不觉有什么。
    可不知为何，眼下短短两句话，却让她泣不成声。
    茉莉起身，端起冷大小姐敬的那杯酒水，没有喝下，而是将它洒在地上。
    “这杯酒水，茉莉不能独饮，姐姐们，我们盼到天命宫来人了……”
    听此言，冷易易差点绷不住。
    仗义每多屠狗辈，或许，因为这些风尘女子，冷易易第一次有了真切的感受。
    她在现世，没经历所谓的江湖。
    就连社会那个“大染缸”，她都没进过，老爹老娘将她护的极好，平平安安上了大学，比之世上太多的人，都要幸运的很。
    认识boss后，即便会同社会人打交道，但因boss与老爹老娘的友谊在，她被保护的很好。
    入到异世，不仅处处都是江湖，她还成了江湖boss的女儿。
    每日在刀尖上生活，让她时时刻刻保持警惕，这样的日子很累，但她也在渐渐的适应一切。
    站在江湖外面，只见其中异彩纷呈，刀光剑影，名满天下，可只有实实在在的入江湖中，才能体会个中滋味。
    累，固然累，可动人处，亦是动人。
    风年华、奇子玉、二叔、三叔、卓一凡、还有这风尘里的一十三名女子，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有让冷易易钦佩之处。
    行，人所不能，尽，侠义之心。
    这或许正是江湖之道。
    冷易易心有所悟，起身朝着茉莉掌柜，再敬一杯酒，这个女子教会她的，自当感谢。
    “多谢大小姐，对茉莉所言，丝毫不曾怀疑。”
    茉莉起身，还敬回去。
    世间仅存她一人，而面前天命宫冷大小姐却因为她一言，相信其间所有。
    茉莉感激不尽。
    “掌柜……”
    冷易易被这谢意，弄得措手不及，却又心中酸涩。
    明明眼前女子才是那个帮着天命宫寻找老宫主遇刺真相，付出最大代价的人……
    二人抬眸一视，倒也看清彼此，泯然一笑。
    而后扬头喝下杯中酒水。
    “大小姐，想不想知道，茉莉为着桃花盛宴准备的的第二件‘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