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似乎心情很好，在御书房批奏折的时候，竟然哼起了小调，那是首古老的民谣，用来歌颂明君的。
    “陛下，老太妃来了。”小真公公不在，老皇帝看着走进来的陌生面孔，有些恍惚。“只来了老太妃一个人？”他眉头一凝，深邃的眸子瞪向来人。
    那小太监到底比不过小真公公，硬生生被这眼神吓破了胆，不敢与之对视。“奴才只看见了老太妃一人。”
    一句话，好好的心情全被打翻，老皇帝烦躁地丢下手上奏折，起身来回走动着。这意味着什么？他们竟然敢扣押他的人！
    “宣！”厚重的声音落下，小太监立马跑出去，请了老太妃进来。
    她步子轻缓而稳重，直视龙椅上的人，进门后双膝跪地，“臣妇参见陛下！”
    “老太妃免礼！”老皇帝锐利的眼神扫过她浑身，打量了好几个来回，真是有气不能出，有火不能撒。“太妃进宫所为何事？”
    见着她手中明黄的圣旨，老皇帝已经明白了全部，只装模作样询问，好似什么都不知道般。
    “臣妇今日进宫面圣，只问陛下一件事情，陛下可曾答允过臣妇，我成王府的婚约大事由自己做主？”老太妃站的笔直，她明明已经开始佝偻着背，可在老皇帝眼中，却产生了莫名的压迫感。
    成王府历来为将，这凌岳的大好江山，他们有汗马功劳。先皇在世时，不论什么样的赏赐，都难以为报。位极人臣，功成王侯，无所他求。王府只求了个儿女婚约自由，皇室当即答应，历代皇帝都是认可的。
    对于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只是这一刻，老皇帝违约了。他试图给自己辩解，却发现在这个已然佝偻了的老太太面前，显得那么无力。
    “老太妃，事情不急，先起来再说，地上凉。”老皇帝顾左右而言其他，走上前来，作势便要拉起老太妃。
    “臣妇就这样跪着说！”明明只是个老妇人，却怎么也扶不起来。老皇帝犯了难，放眼整个凌岳，敢给他较劲的人已经屈指可数，老太妃便是其中之一。
    他眉头紧皱，抿唇看向跪在地上的老太妃，眸子越发深沉。
    对于这个问题，他不想回答，不是对先皇的大不敬，就是打自己的脸，老太妃可真是叫他为难呐。
    “臣妇的丈夫，死在了突厥一仗，陛下可还记得，那时的您还是个皇子，为了战场历练，被送到了西北。是他……身中数箭，将受伤的陛下送到安全之地，他说，忠于吾皇，不问性命！”
    老皇帝眸子一缩，垂在龙袍下的拳头微微蜷缩，这件事情太过于久远，他都要以为那是梦境了。
    “臣妇的儿子媳妇，在突厥进犯之时，接下军令状，那时的迟儿尚在襁褓之中，只因一封八百里加急，夫妻纷纷披甲上任，一去数载，更是将年幼的迟儿带去边疆。臣妇由黑发守成了白发，等来了白发人送黑人。他们说，凌岳百姓高于一切！”老太妃的情绪开始不稳，眼角泛红，强忍着泪水。
    这些年来，每每午夜梦回的失眠，她一人背负着多少责任与孤独，似乎一瞬间全部爆发了。
    老皇帝牙根紧咬，拳头紧紧握住，极力控制着。
    “后来呀，成王府终于只剩下老老少少，大孙子拖着孱弱的病躯，也不得不奔赴战场。臣妇已经年过半百，送走过两载人，已经麻木了。陛下，求您看在成王府这么多年来的劳苦之上，放臣妇一条生路吧！”
    成王府历代为皇室尽忠，可这皇帝又是如何的？从没有履行过承诺，更是连臣子的妻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