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老把头毕竟是诗书世家,眼界自然是有的。
说这话却是没有说错。
沈安安给他做的这衣裳,非常考究,运用的是苏绣中的双面绣的绣法。
袖子上绣了两只活灵活现的乌龟,但是这乌龟的反面,却是两只仙鹤,一面绿,一面白煞是好看。
至于衣襟上绣着的苍劲有力的轻松,还有点缀的几颗翠竹,都恰到好处。
纽扣更是用的盘龙扣,工序十分繁琐。
这些东西,沈安安倒真的没法假手于人。
好在她的手自带金手指,做的东西又快又好,不过几个时辰便完成了,堪称神迹。
“爷爷对我那些哥哥们,都太严厉了,他们也不过是想讨您欢心罢了。
这跟我给您做衣裳,不都是一回事吗?”
老把头眼睛一瞪:“这怎么能一样,你这孩子是纯粹的孝心,他们都是巴巴的想从老子手里拿些好处。”
这话沈安安却是不好接了,只是笑着不吭声。
于家家大业大,虽说老爷子健在,下面的人不会造反。
但是八个儿子,之间总有斗争,为的不过是多分一些家产罢了。
这种事情就算是放在后世也屡见不鲜。
于老八在一旁一脸尴尬,倒是沈林笑着说道:“这也得是您老手里有东西不是?
归根结底,那些娃娃,也都是想让于家好。您说这话,要是被他们知道了,难免要伤心。”
“哼,伤心?他们也得有心。
林子,你也甭替他们说话,你看看小六小七最近因为几个营房的事情,竟然带着手底下的大头兵,公然干架。
老子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都督,手底下能有几个兵?
上头给的份额,总共就两千人,老子给他们弟兄一人一千,这水老头子端的不平?
这两个混账,简直气死人。”
沈安安这才明白,这老爷子的火气是从何而来了。
牵扯到公务上的事情,就算是沈林也不知道该如何插口,索性闭了嘴。
老爷子看了看一旁当鹌鹑的于老八,目光柔和了许多。
“唉,以前,老子最看不上的就是小八。文不成武不就,喜欢算账,不喜欢学武。
现在想想,这孩子真是个好孩子啊。
不但把于家的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也从来没跟家里争过什么。
这么算算,倒是我亏欠他良多。”
于老八听了这话,眼眶一红,挤出一丝笑意:“爹,你说这个干啥。我从小身子骨不好,您又不是不知道。
再说了,现在咱们家过的不是挺好的吗?
五哥六哥,您回头打一顿出出气。
实在不行,我们哥几个,帮您一块揍。
再说了,今天安安上门来看您,您就先把这事情往后放一放。”
老把头再次叹了口气,脸上却是有了几分笑模样。
他伸手在沈安安脑袋上轻轻拍了拍笑道:“是爷爷不对,说这些扫兴的话。
今天既然来了,就到各房走动走动,都认识认识。
爷爷没把你们一家当外人,你也无须见外。
陪着我老头子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去吧,让你八叔带着你转转。
你爹陪我说话就行。”
沈安安乖巧的应了一声,抬头看了看沈林,见他点头,这才行了礼,跟于老八出去了。
老把头看着沈安安的背影,笑着点了点头:“你跟小云把孩子教的很好啊。我那老哥哥泉下有知,也该欣慰了。
老头子我就不行了,教出来的儿子一个个都是混账。”
沈林挠了挠头:“几个兄弟从小习武,脾气难免火爆了一些。再者,都是自家兄弟,打架不也是正常的吗?难道这事情还有其他蹊跷?”
于老把头笑容一收,深深的看了沈林一眼:“我早就说你这小子聪明,果然平日里都在装熊。哼,要不是老子把朝廷摆平了,恐怕你小子在我面前,还要继续装蒜下去。”
沈林也不否认,笑了笑:“叔,您是知道我的,我这人没什么大志向,守着一亩三分地,看着云儿跟两个孩子,我就知足了。”
“你啊你……”于老把头用手指虚点了点他,却是也跟着笑了起来。
“挺好,可惜,我们家想要独善其身怕是不行啊。
这次明面上是老五老六干了一架,可这背后,却是那位白衣卿相,与三公之间的斗争。
我小小的于家,倒让他们看的起。”
于家上交了家产,投了诚,现在跟皇帝还处于蜜月期,自然就成了很多人眼中的香饽饽,新贵。
当然,这个新贵也不算新,人家是有前朝到现在的底蕴的,算得上是世家。
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该拉拢的绝对不会手软。
“老五老六两个兄弟,都是心里有数的。必然不会轻易被别人收买。
这一架,是您老人家授意打起来的吧?”
于老把头再次看了沈林一眼:“看出来了?”
沈林摇头:“倒不是看出来了,只不过是对各位兄弟的性子比较了解罢了。若没您点头,两位兄弟又怎么敢私下里打起来。”
于老把头默了默,算是承认了。
“那几个蠢才,若是有你一般聪明,也不用老头子我操心了。可惜,老三老七那两个蠢货,这个时候却小动作不断,真以为老头子我现在压不住几个儿子了。”
说到这,于老把头,一脸的哀伤。
沈林喉咙滚动,张了张口,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客厅内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重。
过了好一会,老把头才问道:“这事情你怎么看?”
“叔,你们家的情况特殊,想要独善其身怕是很难。朝廷内的那些大神争斗,不是咱们能掺和的。
要我说,您可以要求提一提官职。”
“哦?不是辞官?”
“您这官不拿着,上头恐怕不安心啊,所以不妨表现的贪婪一些,主动求官。另外,把这事情告诉那位,不要有任何的保留。”沈林指了指天,继续说道:“如今圣上春秋鼎盛,下面人的动作,他不可能不知道,不妨表明心迹,至于该如何,让那位定夺。无论是三公还是布衣宰相,还不都得听那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