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安从关押大丫的房间里出来，却觉得脊背有些发凉。
    她早知道这个世界的人成熟的比较早。
    但如同大丫这般，心智如此成熟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或许在别人眼里，她跟大丫一样，都是心智早熟的人。
    但自家事情自家知道。
    沈安安的芯子毕竟是个成年人。
    大丫真的是让她感觉到了一丝可怕的感觉。
    见沈安安抱了抱膀子，沈青苗过来搂住了她，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可是觉得冷？”
    沈安安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抬头看了看天光。
    耀眼的骄阳，似乎给她带来了一丝温暖。
    “没有，就是颇多感慨，这丫头要是成长起来，将会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听着沈安安似乎呢喃一般的语气，沈青苗眼底闪过一丝冷厉。
    “既然如此，让她干脆直接消失便好。”
    沈安安打了一个激灵，嗔怪的看了沈青苗一眼。
    “又来……都说了，不至于。
    一个小丫头片子罢了。
    心机是有，但同样的她还藏不住事情。
    要是真的聪明人，就应该学会隐忍。
    放了吧，她要找严嵩，便随她的便。
    以后是什么造化，就看她自己了。
    我倒是有些期待，她到底能爬到什么高度去。”
    沈青苗怔怔的看着沈安安，一时之间竟然觉得有些看不懂这个妹妹了。
    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行，那就听你的。”
    “嗯，去看看画眉吧。
    其实我很好奇，如果她真的跟了严嵩，那大丫长大以后，会不会跟她争男人。”
    沈安安这突如其来的恶趣味，着实让沈青苗吓了一跳。
    “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小小年纪不学好，以后这种话不许说，没得脏了嘴巴，污了耳朵。”
    “是是是，是我说错了话。大姐莫生气。”沈安安陪着笑脸。
    “哼，跟你生气，我怕早晚会被你气死。
    好了好了，你想问什么就去问，我就不进去了……”
    终究是她给救出来的姐妹，一直可怜与包容画眉，但没想到画眉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这让沈青苗情感上有些难以接受。
    沈安安也不强求，握了握她的手，这才迈步走进了看押画眉的房间。
    同样的里头也有一个胖妞一般的妇人，见到沈安安进来，赶忙行礼。
    说话做事，倒颇有规矩，比胖妞要好很多。
    “这位姐姐，你先出去吧，我有几句话跟画眉说。”
    那妇人笑呵呵的应下了，也不多问，转身离去，顺带着把门给带上。
    沈安安在房间里走了两圈，房间的布置很简单。
    墙上挂着两幅山水画，其中有一株红梅，上面落了一只画眉鸟。
    一个薄衣春衫的书生，手里拿着一本书卷，抬头看着那画眉鸟，眼底满是喜悦。
    沈安安在这画卷前面站着看了半天，方才长叹了一口气。
    画眉如今像是丢了魂一样，眼神痴痴呆呆的，没有一点光芒。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听到沈安安的话，画眉方才如梦初醒，抬头看了一眼沈安安，只是那眼神却显得无比的陌生。
    “说什么？说我对不起你，想要算计你？
    这种话，估计你也不喜欢听。
    没错，我画眉是做了对不起你们的事情，但是你们却不能说我做错了。
    我本来以为，我已经忘掉了过去，能够重新开始。
    我不再打扮，穿着朴素，过着平静的生活。
    我原本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新的开始，没人认识我，没人见过我。
    但直到我在街上见到了他，我才知道，我之所以想要干净，只是想让他看得起我罢了。
    从始至终，一切都不曾改变过。
    我到现在都不后悔。”
    沈安安默了默，如果画眉歇斯底里，她可能会上去打两巴掌。
    但是画眉太平静了，平静的仿佛看透了一切，包括生死。
    沈安安突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叹了口气：“我就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他真的会真心对你吗？以前你名声鼎盛，他都不曾娶你。
    现在他会愿意纳你为妾室？你对那严嵩又了解多少？”
    画眉听了这话，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半天没有动静。
    过了好一会，她才如梦初醒一般，笑了起来。
    只是两行清泪，却顺着眼睛落了下来。
    “原来一直都是我痴心妄想罢了。是我错了。
    我早就应该清楚，女人能够依靠的始终只有自己罢了。
    可惜我没你的能耐，也没有青苗的好命。
    我，还有机会吗？”
    看着画眉梨花带雨，充满希冀的目光，沈安安心软了。
    “机会就在你手里，你可曾泄漏过任何配方？”
    画眉浑身一震，眼底的光芒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胆怯躲闪。
    沈安安看到这一幕，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你走吧，带着大丫一起，别让我再见到你们。
    大家都是女人，应该知道，我们能够好好生活，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不要再招惹我。
    这一次，我能放了你们，但是下一次，真的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沈安安不再多说，甩了甩袖子，转身大踏步离开了房间。
    “把人都撤了吧。
    这娘俩，想去哪里由着她们。
    但如果她们还不死心，那就……埋了吧……”
    沈安安对着那妇人吩咐了一句，在那妇人敬畏的目光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院子，直接钻进了马车里。
    沈青苗见状，冲着那妇人点了点头：“按小姐的话做。派人盯着，如果她们要走，就由得他们。
    如果还有坏心，就让她们消失。”
    “诺！”
    沈青苗点了点头，这才冲着沈安安追了出去。
    马车内，沈安安脑袋埋在膝盖上，没有任何动静。
    沈青苗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方子咱们可以再研究……那些人拿到方子，未必能做得出来。”
    沈安安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嗯字，半天才抬起头，用力吸了一口气，仿佛溺水的人，得救一般。
    “我倒不是担心那些方子。我只是觉得有些无趣。
    我与她们本来就是萍水相逢。
    谈不上恩情，但也谈不上仇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