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纯阳，是敌是友？
    卫易也说不好。
    若说是敌人，刚刚他就没理由击杀那位荒玉真君。若是朋友，为何事先卫易压根就没发现他的存在？
    难道……
    卫易陡然生出一个不妙的想法。
    难道是妖族纯阳？
    若是妖族纯阳的话，确实有理由击杀荒玉真君这位修者纯阳。而且这位妖族纯阳，也不是天玄宗的盟友。冒险潜入东海，自然不会让天玄宗发现，会极力遮掩自身气息。
    在荒玉真君彻底陨落之后，周围天地之间，似有哀歌传来。于是卫易知道，荒玉真君是真的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
    纯阳，已经是修行路上，未曾证道仙位之前，所能达到的极致。到了纯阳之后，虽未证道，但自身大道与天地契合的程度，也已经相当高了。所以，纯阳陨落之后，大道彻底消散，便会有这种仿似天地哀歌一样的声音传来。
    与此同时，因为刚刚度过了天劫，又有海量天华露降下。只不过，对于现在的卫易来说，天华露这种东西，除了暂时帮他补充灵力之外，已经再没什么别的用处了。这东西又没法保存，只能浪费掉了。
    一边，是天地悲歌；另一边，是天华露如雨下。
    这是卫易第一次近距离观看一位纯阳的陨落。
    咸安城仙战之前的万年岁月里，两座天下就算偶有争斗，也大多被限制在返虚以下。故此，万年岁月当中，返虚期极少陨落。到了返虚之后，基本上就是天地之大，尽可去得了。而在咸安城仙战之后，两座天下同时进入了这场大争之世，返虚期就开始连续陨落。
    但即便这样，百年以来，纯阳修者陨落的次数，仍是少之又少。
    因为他们是纯阳。
    纯阳，已经是未曾证道之前，修行的极致了。
    同为纯阳，当然也有高有低。比如昔日的顾飞鱼和郑当中，便是公认的极强。但是，其他纯阳若是遇上他们的话，同样可以做到勉强抗衡。到了纯阳层次后，想要陨落，实在是太难了。
    但今日，却有一位纯阳，陨落于东海。
    “阁下难道就不打算现身一见吗？”
    荒玉真君虽然彻底陨落，但卫易仍是不肯放松半分。毕竟，那位躲藏在暗中的高手，依然不曾露面。
    “阁下若是还不打算现身，我可就要逼你出来了。”卫易冷笑一声，随即指向远处某个方向。
    不是在诓骗，而是卫易真的发现了他的大致所在。
    不得不说，这位纯阳，真的是极擅长隐匿之道。不过，这里到底是东海，卫易掌有东海之力，对于周遭环境的感知，本就要更加清晰一些。再加上生字诀的生机感应，如今已经被卫易运用的炉火纯青，这才让卫易勉强能够发现对方的大概位置。
    但也只是大概位置而已。
    “界主不必如此，我是友非敌。”
    一道极为隐晦的神念波动传来，卫易终于发现，这道神念波动，竟是来自于海面之下。
    “不过，因为一些原因，我实在不方便现身。今日我在此，也是贵派掌门的嘱托，若是不信的话，界主不妨现在问问你师父。”
    “今日我在此，原本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既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也是为了保证荒玉真君今日必须死在东海。只是我没想到，卫界主竟有如此手段，倒是我孟浪了。以荒玉真君刚才的情况，就算你一人追杀，他也是必死无疑。”
    此人……是师父的后手？
    卫易虽然仍是心存疑惑，但同时却也信了几分。因为这种事情，的确很像自己那位师父的行事风格。
    叶朝归做事，从来不会将所有手段，全都摆到台面上。原本卫易还有些不解，为何这次大战，师父会让东海如此空虚。虽说自己在东海确实是真正的无敌，但自己防守有余，杀力不足。若是人家多派几位顶尖高手来骚扰的话，东海就会很麻烦。
    如今看来，东海的空虚，只怕也是叶朝归故意伪造出来的一个假象。暗地里若是有一位纯阳的话，那情况确实截然不同了。
    就在卫易思索片刻之后，卫易身上的传讯玉符，忽然一阵温热。卫易赶忙看了一眼，发现正是自家师父的消息。
    “不必管他，自行回无涯岛便是。”
    短短一句话，足以证明一切。
    只是，卫易其实还没有通过传讯玉简，去求证什么。这样看来，只怕是那位躲藏在暗中的纯阳高手，主动向叶朝归发出的消息。
    “我师父已经回信。”
    卫易同样发出一阵神魂波动后，仍是有些好奇这位不知名纯阳的身份。
    在东海成界之后，天玄宗坐拥东海、云莽两界，原本已经应该拥有四位纯阳才对。但这二十年来，却始终只有叶朝归、武火真君以及囚蒙真君这三人而已。卫易先前也在想，为何宗门至今迟迟没有第四位纯阳。如今看来，只怕不是没有，而是师父将他隐藏了起来。
    问题是，师父是怎么做到的？
    纯阳高手，可不是一般的高手，一举一动都牵扯到天地气运。想要彻底遮掩一位纯阳高手的踪迹，基本上难如登天。而且，若是宗门有第四位纯阳的话，为何不让他去前线，而要让他留在东海？
    留在东海，固然可以让东海更加安全。但若是派往前线的话，以当下的情况来说，显然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
    而且，在卫易所熟知的天玄宗高手当中，似乎没有任何一位，能和这位隐藏的纯阳高手对上号。天玄宗高手就那么多，能够跻身返虚，肯定是老牌强者。而老牌强者，卫易加入天玄宗的时候，就已经大多见过。卫易可以确定，那些老辈高手，确实无一人能够对得上号的。
    “你不必好奇我的身份。”
    那位隐藏的高手，似乎知道卫易的困惑一样，主动回答道：“若是将来，某天你师父坐化了，由你来掌控天玄宗的话，你自然知道我的身份。不过，我倒是很惊讶，你的实力，确实十分出彩。跻身神位中期以后，你已经足够正面对敌一些返虚后期强者。”
    在这之后，这位纯阳高手，再未发出任何神魂波动，似乎已经离开了。
    真是好强的隐匿之法！
    ……
    在这场大战结束之后，距离战场数万里之外的某片海域，忽然出现一阵极为隐晦的空间波动。
    没有人知道，这片荒芜的海域，海面之下，此刻竟是有一座小千世界存在！
    像这类须弥空间，最小的称之为秘境，大一些的为福地，再大一些的为洞天。只有千里以上的，才能称之为小千世界。到了小千世界这个层次，便是圣地级的势力，也就只有一两座而已。最重要的是，到了小千世界这个层次，内部极有可能演化出一些不同于外界的大道法则。
    比如卫易昔日进过的那座吞海鲸祖地，内部的大道便与外界不同，保留了一部分上古的神力大道。再比如卫易在咸安城进过的太元仙府，同样让人匪夷所思。
    天玄宗倒是有两座小千世界。一座是位于无涯岛的无涯世界，一座是位于天玄山的桃源仙府。这两座小千世界，曾是无数天玄宗先辈坐化的地方，内里机缘无数。卫易倒是也都去过，只不过以他的机缘来说，这两座小千世界内的机缘，于他而言，实在是可有可无。
    “你这位弟子，果然是非同一般，竟然差点发现了我的准确所在。而且，以他刚刚展现出来的战力，我若未曾进阶纯阳，只怕也就只能稍稍压制他一下而已。”
    在这座小千世界内，一位儒雅男子手捧书卷，坐在一条小溪边的大石头上。
    在其身旁，叶朝归的神念分身，笑而不语。
    “若是早知道如此，我便不出手了。”这位书卷气十足的男子，摇了摇头，道：“我这次出手，只怕也要牵扯许多因果，说不定会让各家的天机士，慢慢推算到我的头上。”
    叶朝归轻轻一笑，随即道：“这也怨不得你。我请你出手，请你将进入东海袭杀的返虚，彻底击毙。若是你出手晚了，就只能离开这座小千世界去杀他。若是那样的话，你的存在，也就彻底暴露无遗。若是带着这座小千世界一起追，你追的上？”
    儒雅男子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转头看向面前溪水。
    “你知道，我向来不喜争斗。当初愿意来天玄宗，也是因为你承诺我加入之后，无需在天玄宗的调配下出战，能够安稳生活。后来你又给了我跻身纯阳的机会，并用这座小千世界，来彻底遮掩我的存在，让我无需再插手世间争斗，以此换来我出手三次的机会。”
    “这次，就不算在那三次当中了。”
    叶朝归有些诧异，他可是万万没想到，身旁这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怎么？向来算无遗策的你，也有漏算的时候？”儒雅男子似乎很开心于叶朝归的诧异，很快又道：“这次之所以不算，是因为我其实也很看不惯荒玉真君这家伙。身为顶尖纯阳，竟然对普通修者出手，真是……真是……”
    儒雅男子最终还是没能找到最合适的词，来表达自己的心情，这大概是因为，他真的不会骂人。
    “不过，我这次出手，好歹也算帮了天玄宗大忙，你也得帮我一个忙。”
    叶朝归点头道：“你说，好歹也是帮我宰了一个纯阳，只要天玄宗能做到的，我都不会推辞。”
    儒雅男子摇了摇头，道：“我只有一个请求，不是为了我自己。两江那边，你的后手，尽快发动吧！再这么打下去，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别跟我说你没有后手，以你的性子，不可能采用正面进攻留川河防线这样的手段，而且还久攻不下。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这样做的目的，恐怕就是为了吸引大离那边更多的兵力。我所求的，无非是尽量少死人罢了。”
    对于儒雅男子的这个请求，叶朝归略微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点头同意。
    “也罢！我本来想一战解决所有问题。但杀戮过重，确实也不是我的本心。两江那边，我会尽快动手。”
    说完之后，叶朝归这缕神念化身，消失不见。
    整座小千世界，便只剩下儒雅男子一人而已。
    在叶朝归离开后，男人沿着小溪，缓缓走了许久，心情总算慢慢平复。
    他不喜欢争斗，哪怕如今已是纯阳，亦是如此。相比争斗，他其实更喜欢这样自由自在的读读书，不受约束，自在度日。
    当年在玉州是这样，如今在东海，还是这样。
    ……
    这一战，荒玉真君陨落。
    因为无人知晓，这一战的真正情况。所以，所有人都认为，是卫易最后干掉了荒玉真君。
    逆斩纯阳！
    他才神位中期啊！
    就有如此逆天的战力了？
    对此，卫易没有对任何人解释什么。卫易觉得，其实也没什么解释的必要。就算那位神秘高手不出手，以当时的情况，卫易独自一个人，同样可以斩杀那位重伤垂死的荒玉真君，只不过是要多费些手脚罢了。
    只不过，可惜的是，这一战卫易没拿到什么战利品。荒玉真君身上的宝贝，大多折损于天劫当中，连储物法宝都被毁灭了，这让卫易多少有些不爽。
    这也没办法，谁让卫易现在，穷的叮当响？以往他作为宗门天才，又有叶朝归这位师父。在跻身返虚之前，卫易从来就没为资源发愁过。但是如今，卫易需要支撑起整个鱼龙殿，又要养那支神力战部，就算一百座晶山也填不满这个窟窿。这就逼得卫易，只能想办法去多搞钱了。
    要说半点收获都没有，好像也不太对。至少，他手上的几件神兵，都已经平安渡过了天劫，顺利成为道器了。
    卫易自身顺利跻身神位中期，接下来又可以全力参悟死亡主神位格，提升修为。几件神兵的提升，亦是让他的个人战力，水涨船高。
    “刚刚前线那边传来战报，说宗门要发起总攻了，让我们这边好好配合一下。”
    就在卫易刚刚回到无涯岛不久，素带来了一份最新的情报。
    宗门，终于要开始总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