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岁,进退两难
这时候,他还不算是大三学生。大二的学期刚刚结束。
大学城里的毕业生们已经离校,新生还没有到来。好多同学悠哉游哉地四处跑出去,半是实习,半是度假。学校里比平时空旷得多。
他作为“受保护”的成年人,反正哪都别想去。
泡实验室其实也挺有意思的。特别是生命学院,好玩的东西数不胜数。
大一的时候,他们一帮熊孩子还去农学院的马场骑过马。本校生命学院下属的医学院很厉害的;农学压根不行,却攒了不少优良马种。历史的积累路线总是诡异的。
另一件奇葩的事情是,本校不靠海,生物力学实验室最爱做的却是各种海洋生物——师兄师姐们每次去海边干正事之余,都带不少海鲜回来加餐。
他依然是理学院应用数学系的人,这并不影响选生命科学学院的课。理论上学生可以选修大学城范围内的一切课。文学院的学生,出于兴趣爱好,选修理发《[最新]流行发型的十三种手法》完全没问题。唯一限制选课的因素是前置课程有没有通过,学分有没有拿到。比方说,《电磁学》的前置课程中有一门是数学课《微积分学》。如果某位同学的《微积分学》学分没有拿到的话,《电磁学》这门课就与他她无缘了。
兰泽觉得自己的数学基础十分牢靠,而生物基础远远不行——和数学比肯定什么都不行。所以,他恶狠狠地选了不少生命科学学院的专业基础课。都是录好的存量课,老师有没有放假都可以照常学习。选的课也照常可以参加线上考试。考试通过,学分依然是实时发放到人。
但是,不对头的地方,终于还是出现了。
在生物力学实验室里混了几个星期后,老罗教授为兰泽向院里申请到了助教职位。——开学以后兰泽就可以辅导本院新生的高等数学,挣点生活补贴了。
因为全校大部分新生都上高数,数学系的全部研究生加高年级本科生当助教都是不够用的。所以各院都自己安排基础课的助教。让他来辅导新生的数学也算是人尽其用了。
然而,兰泽的手环界面死活选择不了职位。全实验室上下一起研究了半天,才发现:这小子还是理学院的本科生。
解铃还须系铃人嘛。他只好厚着脸皮回去找数学老师。
别人暂且不联系。先远程找提示他读博的胡老师。
“你还好意思骚扰我。”胡老师很不满。
“好意思,好意思。”
“你不是去生命学院了嘛?”
“我倒是申请了,生命学院也同意要我了。但是,你看我的身份信息。”
看到兰泽依然属于理学院的身份,胡老师沉吟了一会。
“太好了。回来吧。”
“怎么回?”
“坐校车啊。”胡老师理所当然地回答。
“老师我有突变,校车安全等级不够,我上不去。要不然我跑过去,直线距离七公里,大概半个多小时。”
“等一下,我给你找个司机。”
“我没车。”
“……好吧。等一下,我和司机一起去接你。”
胡老师带着兰泽到系里,做的事情很简单。申请读博。
“申请这个就能让我不是本科生了?”兰泽总觉得又要上当。
“当然了。你不毕业怎么读博?”胡老师理所当然地反问。
“可是……”兰泽弱弱地提出异议,“我想读的是生命学院那边……”
“你是我们培养出来的,凭什么让你给他们干活?那帮巫师想得太美了吧。”
“巫师?”
“生命学院不是巫师是什么?成天妄想创造生命,其实啥也造不出来。只会拿苍蝇腿儿、鱼眼珠子兑点耗子屎配药。细胞不分裂怎么办?配个药吧。细胞分裂太多了怎么办?配个药吧。耗子不吃饭怎么办?配药。耗子吃多了怎么办?配药。整天玩小动物,小动物乐意带他们玩吗?”胡老师眉飞色舞,很有思维层次上的优越感。
不过配药的事倒是真的——那帮大巫师带小巫师用马蝇蛋白质配合大家鼠的肠道分泌物开发新药来着。
“那我……”
“那你读两个吧,哈哈。”
理学院包括其中的应用数学系,这帮人,怨念深得很。而且很能算啊。
“那样……我跟谁?”看着胡老师,兰泽问出这个问题来。
“哈哈,别着急,等我们开个会。”
“会上抓个阄?”
“哪有这么不正经的。”胡老师笑骂。
事实上,后来理学院定导师真有这么不正经。
因为理学院的导师迟迟未定,生命学院那边早就先定下来过了,所以他的本科学位一发放,人就咔嚓一下,划归到生命学院去了。
但自由的代价就是,还留了一点小尾巴。
应数的几位老师不知道是抓阄的还是猜拳的,最后兰泽的导师定下来,是另一位他上过研讨课的大冯老师,资格比胡老师老,名气也更响。问题是,大冯老师主要是搞基础数学研究的。基础数学也就是纯数学,基本上不管应用什么事儿。
理学院里和数学有关的系有两个。应用数学系和计算科学系。计算科学系主要是搞计算机算法的。
纯数学方面,老师少,学生也少。人丁凋零得厉害,没办法自立山门。所以,冯大师也是应数的人。
他的课学分倒是给的很肥硕,前提是你得考核通过。
大冯老师照顾到兰泽是突变携带者,所以也就不要求经常见面了。
课业不多,每个星期抽一个下午,几个不同阶段的同学,和导师一起碰面开会讨论,天马行空地聊天,兰泽可以远程参加。
冯大师给他开了一大堆书目,要写读书笔记。好在里面有一半的书,他已经啃过了。
读书笔记什么的并不重要,导师反正也不看。冯大师只是借这个表达了:“这些书你应该看”的态度。
课业中真正重要的难点,对于兰泽来说是:
一个毫无天分的人,如何在一个他毫无创造力的领域混到毕业。
学位论文毕竟不是砖头,毫无亮点的学术垃圾创造出来也不容易。就算他和导师说,和应数的其他老师说这些顾虑,也是没用的。他们都直接甩过来一副“我很看好你”的眼神。
虽然在生物力学实验室那边,最终兰泽发现,也是要靠数学来扒微观力学模型,但到底难度是不一样的。
他心里暗自决定:数学系这边,逼急了,大不了不学了。直接放弃。
这一年新生大批入校时,兰泽正处于这种纠结加蛋疼的状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