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长的体重本身,并不足以遏止毛发变白的趋势。胡子全白了之后,他的白毛开始有点上头。
他依然需要用饮食控制一下白毛蔓延的速度。
隔三差五他就煮豆子吃,忍着恶心吃压缩的豆制品。另外,豆浆其实不错,放了糖的他还蛮喜欢的。
豆浆唯一的问题,就是太稀薄了,剂量不够。
兰泽在努力之下,体重超过了一百九大关。
大块肌肉,线条清晰。用力的时候,看着有点辣眼睛。
每次去社区健身房,墙上镜子里自己的身影,总让他联想到红烧鸡腿。
和学员一起锻炼结束之后,也总有好奇的新面孔问这问那的。
他的学员暂时够多了,再多就该影响微生物设计的正业了。
而且,他很清楚自己增脂的目标,根本没有达到,吃进来的能量明显走了岔路。
除非身上线条分明的肌肉消失了,体脂才有希望达标。
肌肉是耗能大户。吃进去的食物变成了肌肉,肌肉开动起来,又消耗更多的食物能源。这简直是排斥体脂存在的死循环。
兰泽没得选择。没有学员预约的辅导的时候,他开始尽量少去社区健身房,改成在家——躺着。一个人躺着太寂寞无聊,就去社区活动中心,在人来人往之处,找张椅子,坐下玩手环;或者找张舒服的垫子——靠墙躺着发呆。
努力躺着,努力吃东西。
在有方法有方向的努力之下,一切不可思议的目标都可能实现。
到了2237年春天的时候,他成功地把肌肉线条隐形了。大块的肌肉藏在了体脂层之下,凝练为了一体。
体重比起原先的目标一百九十斤,又多出了五十多斤。
现在的体型完全不标致,可以说得上是个胖子了,而且是很有体积感的大块头胖子。
在每天喝豆浆的情况下,毛发变白的趋势正在逆转。没有口服避孕药的效果那么快,但逆转大势很明显,也很稳定。头发几乎都是黑的,新长的胡茬,也不全是白的,有好多也带着颜色。
唯一的损失就是,在社区健身房,找他当私教的客户,几乎全跑光了。生意清淡得可以。没有微生物订单可做的日子,变得稍微有点难熬。
兰泽觉得那帮人不识货。他现在乍起胳膊,依然是倒三角形。就是腰粗了不少,衣服裤子尺码都加几个x了。这点没法否认。
张荷终于回家那天,兰泽去城铁的地下车站接她。
张荷拉着行李箱出现在出站口,已经看见他的身影了,左右看了看,才难以置信地走上前来。
站在他面前,看了半天,吐出俩字:“吓人。”
兰泽忍不住咧嘴笑了,露出小虎牙闪闪发光。
荷花儿姐姐的目光立刻变得柔和起来。
她伸手敲了敲兰泽的肩膀:“你对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现在变得这么宽?”
“变宽了吗?”兰泽自己一直倒没注意这点。他每天关心的是:体重增加了没?肌肉隐形了没?
“嗯,手感还不错。”姐姐收手。“你的脸配上现在的体型,还意外地有点萌感。”
看上去,就和超大号的熊宝宝一样。
“啥?我又不是小孩了……”兰泽抗议道。
“举我,举我试试,”姐姐也不是小孩子了,丢开行李箱,伸开两臂兴奋地要求举高高。
于是兰泽蹲下抱着她的两条腿,站了起来。单臂抱着她,举得很高。顺便还捡起了行李箱的拉杆。姐姐用手扶着他的头,半身靠在他的肩上。远望视野很好的样子。
“对对,你已经不是小孩了。”姐姐开心地说,“我这次回来,正好带着任务。”
“什么任务?和我有关系?”
“成年人兰泽,”荷花儿姐姐居高临下,揉着他的脑袋,“我们该要孩子啦!”
兰泽让她顺着自己滑下来。
俩人见面,他有点激动,但大厅广众之下,抱在一起不大好。所以他轻轻地放开了张荷。
“二十五岁快乐,小兰。”荷花儿姐姐的手指还留在他的头发里,仰着脸轻声说到。
兰泽的脸红了起来。
他的生日正在这几天,自己本来并没太在意。
因为某些原因,他出现在人世间的日子不太确定,他妈白老师就随便指定了一天。兰泽对生日这一天一直没什么归属感;但他将在几天之内年满25岁,这件事是确定无疑的。
张荷的生日是在年底。36年底的时候,兰泽整天正忙着吃饭长肉,张荷满了30岁。那几天,她发了好一顿感慨。无非是青春易逝,岁月不回,她张大舰长居然也有三十岁的一天。
兰泽一直觉得三十岁很遥远。现在,三十岁,就在他眼前。
丝毫没有果子没熟的青涩感,笑意甜美而又饱满,肌肤润泽,整个人自内而外都在发光。这是最好的年龄。
“再不生孩子,我快要还不起债了。”姐姐说。
“啊,怎么了?”
“税啊,你没被扣税吗?”
“……扣了。”
这个国家最惨无人道的税收,就是催生孩子的生育税。
过了三十岁,税率又上了一个门槛。
头一年的税,在第二年的一月份结算。张荷才满三十岁没几天,就被涨上来的税率砍了一刀。肉好疼。
兰泽当健身私教要交所得税。不过,微生物设计师的订单提成,才是他收入的大头。有行业政策,这份收入是免所得税的。但是所有的收入,无论交没交所得税,都要再被生育税捋掉一层。
原先他在学校里当助教那两年多,刚过二十岁,那时候虽然收入不高,但生育税的税率超低。反而没什么感觉。
随着年龄增长,税率也在长。从剥层皮,到砍块肉,痛感一年年加剧。除非有断子绝孙的隐疾,可以打申请免除;否则,不生足够数量的孩子,这个税是不会消失的。
“唉……”两人相对,双双叹了口气。
再高的收入也敌不过税刀子砍。张荷欠联合体的大笔欠债,一边还本金,一边还有年息要交。她已经浪不起来了。
从城铁车站出来,眼前的地下通道有两个方向。一条通向无人小车的停车场,就近租车。另一头,通往公交车站。
“走,去公交站,回家。”张荷有气无力地拽着兰泽,兰泽拖着行李箱跟在她身后。
俩人径直走向了公交车站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