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实验上船的事情，兰德信并没有等多久。
    不过，海草一样的塑料生物在他船底的笼箱中扎根之后，船员们提出了一个特别的问题。
    “这东西，人应该能吃吧？”
    这个问题，实验组的人，还真没想过。
    人造生物的体内，塑料收集起来之后，集中形成了骨架，因此肉质部分是完全没有塑料的。
    有些鱼喜欢吃，也不是没道理的。
    “这不好吧。我们要尽可能避免破坏原先的地球生态。”实验组的人是这么说的。“这东西……还是别考虑当人类食材了。”
    兰泽收到了手下人的汇报兼吐槽。
    本着兄弟关系，他还是找兰德信解释了一下生态维护的事情。
    这种人造生物的历史使命就是清理大海中的塑料微粒。清理完毕，就可以永别了。
    养殖或者有条件放养，都不可能继续下去。
    至于西北造物搞这个生物会不会赔本？
    这么有社会责任感的公司，赔点钱算什么？
    这些年来，万事万物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神州作为地球各国中的老大，在老迈衰朽的联合体中重新获得了领导地位。联合体的合作项目中，也显出一些朝气来。
    神州国内人口恢复，又一代年轻人长大成人。永远摆脱了人口崩溃的危险。
    兰泽本人距离五十岁越来越近了。
    就算个把项目真的不挣钱，为社会纯做贡献，兰泽也乐意。
    不过，对于成功的大公司来说，没有真正赔钱的买卖。用人造生物作海洋治理，对西北造物的形象塑造功劳很大。
    正因为此，不干涉原始生态，就是塑料治理这件形象工程不能触碰的底线了。
    兰泽最近关心的是另外的事情。他自从看到兰德信的那条船之后，心生感触。
    兰德信为了船，准备了好多年。
    兰泽自己的五十岁，近在眼前。于是他也终于开始考虑提前做些准备。
    他也想要一艘船。一艘天上飞的空舰。
    空舰不用大，但机动性要强，配上神州特有的小型核聚变引擎，动力刚刚好。
    核工业部搞的空舰发育，有两个扩展方向。一个方向是全系列太空工具，另一个方向是空间站。不论是太空工具还是空间站，其中最困难的部分，无非是核聚变引擎发育。这道难关，是在56年成功跨越的。目前已经不存在任何真正的技术障碍。
    在当前的发展阶段，核聚变空舰这类设备，依然是国家战略性质的。不可能被国内任何个人拥有。兰泽琢磨的，无非是以什么名义，混到天上去而已。
    而且，最好他在空舰上可以发言权大一点，不仅仅当个乘客。
    像兰德信那样，在船上说一不二……这事暂时他还不敢想。
    找机会上天，态度一定要积极。兰泽就觉得，新月太空城好像有他的机会。
    张荷看着国内空舰的研发，有些眼馋。
    太空城的附属舰艇，的确有些老化了。有必要逐步更换一部分。
    目前太空城停留在环木星轨道上，距离地球遥远。更换方式只能是，开一条新的过去，舰上人马换到旧舰上，把旧的开回来。
    但现在核工业部的最新型系列空舰，可以由资源包发育而成，于是张荷就希望能多带几条舰过来。
    空舰发育用到的资源包，与空舰完成体的质量是相同的。
    但在木星卫星以及木星轨道内侧的小行星带中，有品种丰富的矿物，包括空舰发育所需的各种金属。出发时完全可以只带资源的一部分，剩余部分可以就地填充。
    这个设想，兰泽还蛮喜欢的。
    如果能够作为空舰发育专家，跟去太空城看看，似乎也是很美的。
    他打算，用天山冰蚕丝做几套贴身的长袖衬衣裤，偷偷带过去当做见面礼。
    如果带太私密的衣物，填报随身物品的时候，会有点尴尬。另外，他也不知道张荷是什么态度，毕竟这么多年不见了。
    想起来莫名有点羞涩呢。
    平时明明不是什么羞涩的人。
    兰泽为了顺利脱身，一方面参与核工业的空舰项目，借着便利尽可能熟悉空舰技术细节和发育细节，另一方面努力培养学生。
    如果自己这点本事不稀奇了，脱身上天自然有希望。
    新月太空城一直以来努力自给自足。但自给自足的前提，依然是“尽可能少的”依赖母星资源。
    前阵子张荷主持，做成了和联合体之间的第一笔生意。
    算是难得回馈了地球各国一点东西。
    太空城卖了一批良种。不是什么作物良种，而是，蝇蛆。这东西属于优质的饲料蛋白。太空城利用辐射诱变的新品种，羽化成虫之后，翅膀短了一截，飞不快也飞不远，非常容易控制在饲养场中。
    兰泽一直没有鼓起勇气问她，豆子以前当他面吃的蛆，是不是就这玩意。
    是不是都不重要。他是真的不想再招惹豆子这狠人。
    五九年转眼间滑过了年底。
    张荷年满五十三周岁了。正在太空城中，等着兰泽到来。
    六零年初，张一点考入了黑龙大学城的外交学院。
    他没有选择哲学和历史，而是选择发掘自己的优势。在太空城上混到十九岁，他有好几门外语的发音，混得和别人的母语似的。
    六零年很快春暖花开。
    一批新研究生到了兰老师身边。
    老生虽然一批批地离开了老师的身边，学位证上依然有兰泽的名字，一辈子是他的学生。
    兰泽依然被各种保护措施限制得死死的，却一天天感觉到人生的美好。住在大学城的时候，他每天和小麦一起早锻炼。每天观察小麦的脑袋，想看到什么时候出现第一根白头发。
    六零年的天气热了起来。
    兰泽距离五十岁，只剩两年了。
    在这个年纪，他不着急，内心充满喜悦。
    不知不觉之间，秀伙食的儿子只剩下小米一个人。他时不时地晒些刚出锅的烧饼，水果拼盘，鱼冻什么的。摆盘优美。手艺越发精致了。
    太空城上的物资贫乏到鱼鳞都拿来熬胶，做成孩子们吃的果冻。
    所以，小米的坚持越发耀眼了。
    六零年过完一半的时候，张一点启程去金星参加学院实践活动。
    虽然兰泽没想明白外交学院的人，去金星搞什么实践活动。但还是召集孩子们给一点践行了。
    张一点走了之后，兰泽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熊孩子是去追女朋友的。
    黑大有几个工学院的学生在金星做毕业设计，比张一点早走了一个半月。
    驻地老师是兰泽的熟人。他们，看见张一点出没了。
    兰泽就感觉，照这个节奏发展下去，什么时候他成了爷爷，自己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