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太后的话,在他的酒菜中下了药,他也曾隐隐约约里期待着那个孩子的降生,他从来没有想过,皇贵妃,那个欺软怕硬的性子竟然会跑出来挡那一剑,一个怀着身孕身子不爽的人,竟然来得这样快。
他望着那满目紫纱微微叹息,缓缓的走进了点得通体明亮的宫殿,守在门外的宫女与太监也没有以前那十几二十人之多了,只留下了寥寥几个人靠在门旁,隐在微暗的灯光下打着盹,见宫子临抱着怀里裹着墨袍的女子走了进来,顿时吓得不轻。
缩着身子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挤作一团,欧阳火没去理他们,径自踹开门走进了殿内,殿内还燃着碳火,还点着皇贵妃喜欢的那种华贵淡雅的沉木香,大殿之中摆着一方牌位,以三柱清香供着,在那沉木香中赫然又多了几缕檀香的味道。
欧阳火站在皇贵妃的牌位前微微叹息:“穆嫣,只怪当年你太年轻,而孤,也不够成熟。”所以才辜负了她的一番深情,所以才会一味的去追求心里得不到的那呆凤凰,因为不甘心?还是真的用情太深?他已经懒得再去分辨了。
在那黄金镶边的阴木牌位旁还有一方小小的牌,上面也上着三柱香,三点红红的火点在大殿外显得格外的寂静,欧阳火连自己轻微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穆嫣,孤曾替这孩子取名平安,愿他一世平安,没想到到了最后,孤依旧没有保下他,你大概恨极了我,只是,若因爱而生恨,那孤也不怕你的恨再多上一些,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棠皇已经兵临城下,两日了,想必你应该也早已经知晓……”
欧阳火像一个老朋友一样神色懒懒的站在镶金边的阴木牌位前喃喃自语,偶尔也会有停顿,仿佛在沉思着什么,然后又接着继续说。
宋凝予睫毛轻轻颤动,听着欧阳火低低轻喃的声音,又只得闭着眼睛装作还昏迷着,静静的躺在榻上,听着他那难得的温声细语,心中满是不屑。
当初让他怜取眼前人,他偏偏不听,不信,不理不睬,如今再来后悔,又有何用?那个无辜的孩子到底是没有救回来,穆家满门因此而散,鸿蒙如今也已经撑到了最后,大约鸿蒙亡国如今已经演变成了民心所向了。
“凝予,既然醒了,就别装了,陪孤说说话。”欧阳火也没有看她,却知道她如今已经醒了,宋凝予也懒得掩饰,从贵妃榻上坐了起来,顺手将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墨狐长袍给扯了下来,之前是冷得厉害,如今是热得不轻。
这般折腾下来,她能不醒吗?
欧阳火坐在贵妃榻的另一端,宋凝予狐疑的看着他的神色,却不见什么悲伤,一张脸上挂着浅温的笑意,不见眼底。
“其实我早就知道皇贵妃她……”
“嗯,孤不怪你。”
“……”宋凝予半分自责的意思也没有,欧阳火到底是从哪里得出来了这么一个结论!顿时被气得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欧阳火,长安城中的消息是不是你散发出去的?”宋凝予走近前去,一把扯起欧阳火的衣襟,动作大大咧咧毫不忌讳,大概是因为宋凝予这一点,所以才使得欧阳火将她纳入了心里,可是,那又如何一切该对的总会对,该错的,自然也对不了!
欧阳火翘着二郎腿,坐在位置上支着下巴打量着咬牙切齿的宋凝予,无奈的轻叹,到底是只百折不死的蟑螂,被岁月如此折腾都能有如此年轻的心态。
不像他,已经被太过于沉重的回忆将一颗心压得苍老难行了。
“什么消息?”欧阳火那无辜的神色,宋凝予还真摸不准,这件事情到底是谁的错,只得咬牙切齿的甩开欧阳火的衣襟喃喃道:“我是你妹!这消息是不是你传出去的!”
除了欧阳火,还有谁会专这样的消息?宫子临是恨不得将整个天下都捧到她的手里,恨不得她只有宫子临自己一个人,怎么可能发出这样的消息出来。
欧阳火摩擦着下巴点了点头:“哦,既然如此,那你就当是孤传出去的吧。”
宋凝予抚额,无力的坐在贵妃榻上,捂着嘴狠狠的皱着眉,她一连好几个深呼吸才将心里那一股疼痛压下去,缓缓的拿开手,却只手上的血乌黑如墨,她装作不经意的朝墨狐衣上擦了擦,捂着嘴咳了咳。
华贵的大殿中格外的安静,风声在殿外呼号四起,宋凝予垂眸,坐在欧阳火的身旁静静的听着,曲指有一下没一下缓缓的敲着贵妃榻,发出轻轻的轻叩声,在空荡的大殿之中格外的响亮,眸光从牌位上划过,却见那大的牌位旁还有一个小的。
回想起皇贵妃对于那个孩子满脸期待的模样,心中微微一沉。
这边还算冷寂,那边无华满手是血,竟然抱着大皇子冰冷的尸体就这么走了出来,那门两旁的守卫手中的长剑一拦,挡下了她的去路。无华浑身散发着冷寂的萧条之色,整个人仿佛从要走进鬼门关中一般颓然。
双河站在长廊中清了清嗓子朝守在门口的两人使了个眼色:“君王有令,大皇子交于丞相大人照拂着,你们都退下。”
丞相无华抱着小小的大皇子,有些吃力,她咬紧牙关,整个人被冻得如同怀里这具尸体一般冰冷,她一步一步的朝着宫外的方向挪,双河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只得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一连派了好几个人想去接下那好几次险些摔落在地的大皇子。
无华那冰冷的眸子一瞪,顿时又收了手。
好不容易在风雪之中挪到了宫门之外,有了双河这张通行证就明显好用得多了,她抬头便见宫门之外一量称不上华贵,却点着一盏亮灯极其温暖的马车停在她的跟前,谢斯那张俏面小生的脸从马车里露了出来,挂着太阳花一般的笑意望着她。
“丞相大人,在下恭候多时。”丞相无华抱着怀里的人怔了怔,最终坐上了相府那辆显得有些破旧的马车,马车还露着风,车上的油纸布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大雪纷纷之 还能看见丞相冻得通红肿起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