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继续答道,“回禀大人,我们几个在前头收考卷,另几位兄弟在后头,据他们所说他们才往后一间号舍一间号舍的开锁便听那位孙姓学子在号舍里吵闹不止,遂提前将号舍门打开,一打开便听那孙学子哭叫着说自己考卷不见被人盗走。”
那就奇了,王拱思索过后又问,“你们可有搜过?是否在他自己身上藏着。”
“全都搜遍了,他身上并无考卷,而且号舍里每一处包括他衣衫都脱光了也没发现。”
“……”
为防作弊,所有考学进入号舍之前都会检查一遍,别说纸,便是连糕点都要切开来看,看里面是不是藏在作弊的文字。
孙学子口口声声说他考卷被人盗了,侍卫又在他身上还有号舍里没有搜索出相应的考卷,难道他考卷真的被人盗走了?
盗卷乃大事啊!
王拱听后只觉脑袋沉沉,好好的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件事呢?!
*
发生了这样的事诸位大人自然也不能按原先的计划坐在一处商讨哪几位学子名列前茅。
王拱跟张伯迁以及宋贤几位大人正襟危坐,看着被侍卫带进来的那位自称被盗卷的孙正。
“哪里人士。”
“并州。”
“姓什名谁。”
“姓孙,单名一个正,字墨清。”
“……”
这位孙正长的一表人才,眉眼间瞧着书卷秀气,倒不像是那种浮躁夸张寻衅闹事的。
王拱与几位大人过了过眼神,算是彼此间认同这位孙正给他们的第一印象——斯文正气。
“你说你考卷被盗,何出此言。”坐在王拱身旁的那位大人威声问。
孙正听了大人的话跟着朝前膝了几步,神色间俱是忧急,“回禀大人,为了认真填卷孙某几日几夜不敢休眠,好容易填写完竟一时发了困,待孙某醒来时发现考卷竟不翼而飞。”
听着倒像是有些诡异。
张伯迁也皱了皱眉,代王拱发问道,“你如何能肯定你的考卷被人盗了?”
“号舍的门根本没有锁啊大人!”孙正提到这个便义愤填膺,直指站在他身侧的那个侍卫,“不信诸位大人可以问他!若非号舍的门没锁我也不可能如此轻易闯出来找我丢失的考卷。”
“门没锁?”王拱凌然视了侍卫一眼,“这是怎么回事?!”
那侍卫想来也不知情,哆嗦着跪下回道,“属下并不知情,只知他吵嚷着考卷不见,至于号舍的门当时是被另几个兄弟打开的还是本来就没锁,属下亦不清楚。”
“来,将另几位看守的侍卫喊来。”王拱拍板喝道。
半个时辰后,另几个侍卫一并带过来了,这一来便是互相推责,或说自己不知情,或怪在值夜的人身上,但事实确如孙正所说,他那间号舍的门没关。
“那你可记得有人进过你那间号舍没?”为防作弊在考试期间所有号舍的门都是锁着的,如要上茅厕也有相应的人陪同监视,应当很安全才是。
孙正忆起此事,又是焦躁又是悲痛,哽声道,“大人,为了此次春闱,阖家将最后一点钱银给了孙某,孙某省吃俭用连带的糕点都不够,不然也不会因为在考试的后两日因为体力不济而昏睡过去。”
这……
众人听了他的话又是同情又是怜悯。
一直没开口的宋贤却是问了句,“那你可记得自己所写的策论。”
“记得的……八九不离十。”毕竟是自己写的,当然记的一清二楚。
宋贤闻言,立即吩咐下去,“来人,给他准备笔墨。”
他既口口声声说他丢了卷,那便让他重新誊写一份,然后照着他那一份在所有考卷中寻找,哪份跟他的答案一模一样哪份便有嫌疑。
如此,省时又快捷。
王拱跟张伯迁也正在此意,忙不迭吩咐下去,孙正接过下人递来的纸跟墨埋头便写了起来。
一屏之隔的侧室,沈如锡他们几个也在暗中旁观着一切。
沈曦嗤笑,“连卷子也能被人盗。”言下之意,连自己卷子都看不住有何用?!
沈治亦在旁好事的看着,却是轻摆首,哪怕此人文采斐然他也不打算用他了。
惟有沈如锡跟沈聿缄默不语,目不转睛的看着。
不多时后,孙正将写好的卷子递上前一一给各位大人过目,最先由王拱然后到张伯迁然后再是其它几位大人。
“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
“君子之德风,小民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
“……”
凡是阅览过后的大人面上无不带着惊艳惜才之色,便是张伯迁都格外多瞧了孙正几眼,一直到试卷递到宋贤手中时,诸位大人对这位孙正已从最刚开始的中立到偏向他的态度了。
有此才学,何人不惜?
“来人……”王拱正要吩咐下去搜卷,一张一张的对比着找,旁边却传来宋贤的声音。
“不必找了,卷子,在我手中。”
在他手中?
众人一时赫然,纷纷朝他望去,只见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张考卷,然后将方才孙正交上去的那张对比在一块并列排放。
这两张考卷除了字迹不大一样,内容是一模一样。
“这张考卷……”王拱凝眉回忆想着自己能不能想出来这考卷是哪位学子的。
张伯迁却是胸口一窒,声音紧了紧,“这考卷上的字,有点眼熟。”他最是擅长圆场处事油滑之人,当下命侍卫将那孙正先带出去,待人都走后才沉声道,“这张考卷,是孟洵的。”
孟洵。
一听到这个名字王拱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去年秋闱的那个孟解元?”
正是他。
张伯迁心情当真一个复杂难言,他对“孟洵”的欣赏跟惊艳还记忆犹新,可今日突然发生的事件却令他倍觉吃惊。
吃惊的不光是他,还有当初和他一块儿亲自问考了“孟洵”的傅正咸。
他对着两张考卷连声摆首,“不可能……这……”
一模一样的答案。
孙正的号舍在孟宛清的号舍之前,所以,他不可能先知道孟宛清写了什么,因为他的考卷是先收起来的,而孟宛清却在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