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出现熟悉的脸，南乔伸手抚摸着脸颊，手心真实的触感和温度让她清醒了过来。
    “大叔？”
    看着她难以置信的模样，季燕城笑着轻刮了下她的鼻子：“不认识我了？”
    南乔尴尬的收回手，倒是让季燕城心中一空。
    早知道还不如让她以为是在做梦，多迷糊一会儿。
    南乔坐起来：“大叔怎么来了？”
    他不能说是接到了楚月的电话，知道她情绪不稳定所以急匆匆赶了过来。
    给了她一个轻描淡写的理由：“正好路过来看看你。”
    “哦。”
    南乔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像小孩子一样抠着手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季燕城抬头揉着她黑漆漆的脑袋：“见到我不高兴？”
    “当然不是！”
    南乔忙抬头否认，但又有些欲言又止。
    南乔低垂下眼睑不敢看他，用细小的声音闷闷的：“大叔，我觉得我可能有点问题。”
    季燕城眼眸一沉，但声音却出奇的温柔：“跟我说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但南乔却摇头，小脸上满是困惑：“我也不知道，但就是觉得自己很不正常。”
    顿了顿郑重的补充了句：“是心理很不正常。”
    也许是季燕城宠溺纵容的眼神给了她勇气，南乔坦率的说出了自己的感受：“我非常生气的时候感觉会控制不住自己，就好像身体里有另一个自己要涌出来一样。而且……而且会想杀人……”
    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愤怒的时候身体里的血液就开始沸腾，似乎有什么在叫嚣着，迫切的渴望着鲜血，好像只有鲜血才能让她冷静下来。
    这样的感觉让她感到恐惧。
    南乔前所未有的表现出怯懦的样子：“大叔，我是不是心理有问题？”
    前世她在精神病院中被关了十年，一直处在高度精神紧张的状态中，所以即便是重生了，南乔担心自己在那十年中早就变得不正常了。
    季燕城不知道她究竟是经历了些什么，就算去查也根本一无所获，可是她眼底隐藏的恐惧却是骗不了人的，这让季燕城的心也跟着隐隐作痛起来。
    将她冰凉的手握在手心中给她温暖：“每个人都有隐藏的另一面，我也有，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说得云淡风轻，南乔不禁好奇的扬起脸：“大叔也会想杀人想看到血吗？”
    她知道这样的状态很奇怪，可是又迫切的想要寻求安慰。
    “我们小姑娘只是想想而已，可每一次都是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了不是吗？”
    季燕城怜爱的抚着她的长发：“就像我，这么多年在商场上行事手段难免凌厉，外面的人都说我冷血无情、嗜血如命，说我是人间阎王，可那又怎么样？不管他们怎么看怎么说，都不会影响到我。”
    “大叔才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
    南乔不满的撅着嘴为季燕城抱不平，但还是免不了担忧：“可是如果我真的变成那种可怕的人怎么办？”
    季燕城深邃的眼中是义无反顾的坚定：“那我就陪你一起下地狱！”
    他会努力治愈她，如果真的治愈不了，就让自己化身恶魔陪她一起沉沦。
    南乔心中感动不已，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大叔，我想抱抱你可以吗？”
    小姑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矜持了？
    季燕城哑然失笑，张开了双臂：“随便抱。”
    南乔双手环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胸口，那些莫名涌出的恐惧脆弱全都消失不见：“有大叔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这个男人让她觉得，即便她的心里真的存在着一个恶魔，她也有信心能将它驱逐出去。
    夜晚来临，嘉宾们的学习时间也告一段落，要登台为镇上的村民们表演。
    楚月正准备化妆，季扬突然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
    “季大流量，你这样擅闯我的化妆间不合适吧？让你那些女友粉知道了还不得手撕了我？”
    “那个男人是谁？”
    季扬根本不理她阴阳怪气的嘲讽，冷着脸质问，风雨欲来的气势还真有几分季燕城的影子。
    楚月脸色也变得不善，双手抱在胸前：“季扬，你就是这样对长辈说话的？谁教你的规矩？”
    她和季燕城可是同辈，照理说季扬是该叫她姑姑的，她平时不计较这些不过是觉得自己年龄又比他小，自己心理上也别扭，所以才不计较的。
    可是季扬现在拿这种傲慢的态度对她，那也就别怪她端长辈的姿态。
    果然，季扬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但想到自己听到的消息，就没有办法保持冷静：“那个男人是谁？”
    不过态度已经礼貌端正了许多。
    “什么男人？”楚月不满的翻着白眼。
    “在你保姆车里呆了一下午的。”
    是他的助理看到一个男人进了楚月的保姆车，夜色降临的时候南乔恋恋不舍的送那个男人离开。
    楚月冷笑：“关你什么事？”
    她挑衅的扬着下巴，心里却窝着一肚子的火。
    南乔是她好不容易为自己大哥挑中的老婆，为自己选中的大嫂，可因为南乔精神状态的原因，不得不违心的打电话通知季燕城过来。
    这她也就忍了，可凭什么连他的侄子也跑来争？还一副兴师问罪的嘴脸。
    楚月心口堵得慌，把所有怨气都撒在了季扬身上。
    季扬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阴沉着脸斥责：“她刚从乡下来宁城不了解人心险恶，难道你也不懂？她万一被人骗了怎么办？你就是这样做她好朋友的？”
    要骗她的是被人奉你神明的二叔，有本事你回家去指着他的鼻子大骂呀，跟我在这儿瞎吼个什么劲儿？
    楚月心里腹诽着，依旧嘴上不饶人：“所以呢？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
    季扬的理直气壮戛然而止。
    他们什么关系都不是，前世是他有眼无珠一再拒绝推开她，这一世他们连起码的朋友都算不上。
    他的确没有资格干涉她的一切。
    看季扬垂头丧气的转身离开，楚月倒是颇为意外——
    就这？战斗力是不是也太渣了？
    打开化妆间的门，恰巧和南乔碰了个正着，此时的南乔春风满面，跟下午时的隐忍压抑完全不一样。
    季扬张了张嘴，可最终那些想说的话都没有说出口，沉默着离开。
    也许是习惯了季扬的纠缠，他突然不打扰的态度反倒让南乔不适应。
    “他怎么了？”
    楚月无所谓的摆摆手：“可能是被我刺激到了。”
    南乔也没有多问，楚月见她状态恢复了，感到安心的同时还是有些哀怨叹息。
    让南乔做自己大嫂，这个可能好像是越来越远了。
    算了，只要南乔能幸福快乐，做为好朋友也只能祝福。
    然后心里又骂季燕城是老牛吃嫩草的禽兽。
    “你今天下午都没学，我看还是别上台了，我去跟何老师说一声。”
    但南乔却云淡风轻的道：“没关系，这戏我看过还挺熟的。”
    说完冲楚月促狭的眨眨眼：“让我输给那两个人，那还不得憋屈死？”
    楚月现在完全是老母亲心态，紧抓着她的手：“尽力就好别太强求，这次输了咱们不是还有下次吗？”
    但两人等了很久没等到化妆师，反而等来了导演。
    看到他们两个人还没有化妆，陈胜愣了下，急切的催促：“你们怎么还没化妆？”
    楚月也愣住了：“不是通知我们是一小时后化妆吗？”
    “谁通知的？”
    “你们的工作人员……”
    可是回头想了下，那个工作人员面生的很，她根本没见过。
    已经化好妆穿好了戏服的何盛霖正好进来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沉着脸警告陈胜：“陈导演，看来你们这节目组得好好排查一下了，要不然我们是有权终止合作的。”
    何盛霖在娱乐圈的身份地位都摆在那里，他都发话了，陈胜自然不敢大意，立刻应道：“何老师放心，我们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这是怎么了？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怎么大家都在这儿扎堆呢？”
    南希华贵的贵妃扮相，让本就优越感十足的她更显傲慢。
    目光落在南乔和楚月身上：“哟，二位怎么还没扮上呢？不会是想弃权了吧？”
    从陈胜出现的那一刻，已经进入了直播状态中，观众见她们两人还素面朝天的样子也都诧异。
    “节目组怎么回事？这种事情不是该提前安排工作统筹好吗？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乱子？”
    “只有我觉得楚月这一组的态度端正吗？一下午都没看到小助理出现。”
    “这样一说还真是，没见小助理学习，楚月学习的镜头也很少，倒是南希真的很认真的跟着老师在学习。”
    “摊上这样的队友，何老师也真是悲哀。”
    原本只是几个网友的猜测，但加上有些人的恶意引导，结果满屏都开始骂楚月和南乔不敬业。
    陈胜也是急了，回头大喊：“化妆师呢？快把化妆师叫来！”
    话音刚落，已经有工作人员神色慌张的凑到他耳边说着什么。
    不等陈胜开口，南乔就了然的说道：“看来化妆师是不可能出现了。”
    陈胜脸都黑了：“化妆师突然肚子疼去医院了。”
    看着所有人手足无措，南希心中已经乐开了花。
    不过就是花了点钱，就能让南乔不再出风头，何乐而不为呢？
    但脸上还是表现出担忧：“表演时间马上就要到了，现在找化妆师肯定也来不及，这可怎么办？”
    楚月实在是烦透了她的绿茶样，直翻白眼：“你闭嘴吧！”
    南希泫然欲泣：“我只是担心你们。”
    “那就不必犯猫哭耗子了。”
    南乔直接推开她，按着楚月的肩膀让她坐下：“我自己来！”
    化妆时间为什么会弄错，化妆师为什么会突然去医院，都不必费脑子，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所以南乔根本懒得跟她虚与委蛇，打开桌上的化妆箱先给楚月上妆。
    很快两人便以完美的穆桂英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
    何盛霖眼前一亮：“丫头，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陈胜现在对南乔简直崇拜的不得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戏曲妆对戏曲不在行的人可是做不到的。
    “我爷爷喜欢戏曲，是个票友，我从小跟他学的。”
    南乔总不能说前世她可是在精神病院以二十多岁的高龄开始学戏曲，被老头逼着吊了将近十年的嗓子。
    只能用爷爷来挡枪，老年人喜欢戏曲是很理所当然的。
    南希没想到自己竟然弄巧成拙，反倒给了南乔大出风头的机会。
    结果也在南乔的掌控之中，楚月这一组赢得了最终的胜利，南乔再次凭借出色的表现霸榜热搜，而且是同时好几个话题。
    而她扮的穆桂英更是让观众惊叹不已，即便是不懂行的小白都能听出她唱腔了得，就连功底也非一日之功。
    南乔的表现惊艳了所有人。
    央剧院的两位老师更是惊为天人，也不管是不是直播了，直接上台开始抢人了。
    但南想却想也不想的果断拒绝了他们的盛情邀请：“很感激两位老师的抬爱，但我只想遵照爷爷的遗愿学好物理。”
    不管对方开出再怎么诱人的条件南乔都不为所动，最终两位都只能感叹，难得遇见条件如此之好有这么有天赋的戏曲苗子，但也只能遗憾错过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期节目中透露出的信息，才有一些闲得蛋疼的网友去扒南乔的所有信息，才知道她是以理科状元考进宁大物理系的。
    而且就算是在人才济济的宁大，她的高考分数也是高居榜首位置，让人望尘莫及。
    长得美艳绝伦也就算了，偏偏还拥有别人求而不得的天赋，要命的是还是个学霸，女娲造人的时候实在是太偏心，把所有最好的都给了她一个人。
    南乔在这期节目中的小小露面竟是碾压了所有嘉宾。
    做为最终赢得胜利的一组，豪车一年的免费使用权自然是落在了楚月这一组，应南乔的要求，使用权也折现为现金。
    “这钱咱们四个怎么分？”
    南乔一改刚才学术人士视名利为粪土的高洁，此刻完全就是化身见钱眼开的财迷。
    何盛霖都不住笑出声：“你这丫头，为这点钱至于吗？”
    刚刚人家央剧院的老师和领导许诺的利益可是让所有人都眼红不已，可偏偏她不为所动。现在为了这二十来万恨不得掉钱眼里。
    “嘻嘻，谁能跟到手的钱过不去，你说是吧何老师。”
    随即一脸期盼的眨巴着眼睛：“要不咱们四个立刻马上分了吧！”
    摩拳擦掌的恨不得扑过来就把钱抢走。
    何盛霖觉得小丫头实在可爱，也拿出了身为长辈的高姿态：“我一把年纪就算了，你们三个分了吧！”
    “谢谢何老师！”
    南乔一听立刻笑靥如花，明艳的让何盛霖都是眼前一晃。
    但在看向楚月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尽数敛去，就那鄙夷还带戒备的表情，明显就是在说：楚大小姐，你都那么有钱了，好意思和我们争这点苍蝇肉吗？
    楚月觉得，如果自己不赶快也表个态的话，她真能用眼神把自己给生吞活剥了。
    “行了行了，就这点钱至于跟狗护食似的护着吗？我也不要行了吧？”
    南乔的脸立刻春暖花开，认真的把钱平均分成两份，把其中一份推给方凡：“这是你的。”
    方凡有些难为情。
    再怎么说他也是出道十来年了，何盛霖就不说了，就连新人楚月都放弃了，自己再收下这钱怎么看都有些不合适，万一被人借此做文章怎么办？
    他现在的人气实在是经不起任何负面消息。
    可是不收的话他又的确很需要钱。
    就在他纠结之际，南乔直接把钱推到他怀里：“这可是何老师和楚大小姐让给我们的，这份人情说什么我们也得接着，要不然可就是不给他们面子。”
    说着还把球抛给了何盛霖：“何老师，您说是不是？”
    何盛霖当然看出了南乔的用心，感叹小丫头心思细腻还考虑周到。
    他对没什么人品道德问题的后辈，向来都是本着能帮就帮的原则。更何况方凡的情况他也听说了些，的确非常需要钱。
    于是爽快的道：“小丫头说的没错。”
    南乔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面子永远比不上面包来得实际踏实。”
    方凡微怔，因南乔这句话而豁然开朗。
    收下钱礼貌的对何盛霖和楚月表达了谢意，同时也小声的对南乔道谢。
    南乔看出他经历低谷后的谨小慎微，感叹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终还是被现实磨去了所有棱角。
    她记得前世方凡在不停的接打酱油的角色后，终于等来了一部小成本网剧的男主角，并凭借此剧再次翻红。
    这一世她不知道还会不会发生同样的事，但她觉得方凡是一个好演员，不想他轻易放弃，想要给低谷中的他一些鼓励和信心。
    想了想，把钥匙扣上的一个发财符解了下来递到方凡眼前：“这个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