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勋眯眼打量起谢长鱼,瞥见谢长鱼浑身浇湿,身上的红衣皱巴巴地托在地上,前额碎发搭在两侧,眼神怎么看怎么邪乎,渗人得紧……不怪乎将看门的大爷吓破魂。
他越看越来气!这孽女马上就要嫁给温家的大少了,居然还敢半夜出去鬼混,名声败坏了,他谢家唯一翻身的机会便没了!
“哟~长鱼回来啦~可把娘给急死了!你上哪儿去了?怎么弄成这幅样子?”
站在谢勋身旁的一名美妇皱着柳叶眉,满目担忧,拿起锦帕便要凑上前作势给谢长虞擦汗。
“诶,娘亲,您慢点,可别把姐姐吓着了~姐姐也真是的,不是妹妹说你,你昨日才和温夫人见面,交换了庚帖,眼看要成婚了,你却……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与那美夫人模样七分相像的白衣女子又紧跟着上前要抓住谢长虞的手。
谢长虞一个闪身,那两名女子便抓了个空。
她冷笑,这两人嘴巴上说的情真意切,实际上嘴角还挂着森森的浅笑,看自己的眼神带着怨毒以及……震惊和紧张?
原宿主的记忆渐渐苏醒,谢长虞眼睛还睁着,如常人一般,实际上整个人已经陷入幻境。
她看到了谢长鱼的曾经。
那些急速拂过的画面,一张张人脸,清楚对应上今夜这些拿着火把的人。
为首的中年男人叫谢勋,是谢长鱼的亲爹。他长相在中年男子里算是上等,一袭白月长袍,端有几分儒雅之气,但眉目却过于深邃,谢长虞一眼扫过去,觉得这中年大叔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谢勋是江南旁支的家主,原主的记忆中,谢勋是个极为冷血的亲爹,和谢长鱼关系疏远。原主从小到大几乎跟谢勋没什么交流。
而那两个年龄一大一小的女人则是韩青青和谢灵儿。
韩青青是被谢勋从姨娘抬上来的夫人,谢灵儿是谢家二小姐,母女俩长相不太出挑,但也算是美人,两人身上都带着一股江南的温婉娴静,在谢府,这母女俩备受下人的喜爱,地位紧次于谢勋。
当然,这段位不高的表面功夫,深谙皇家宫斗的谢长虞一眼就看出这种玩烂了的把戏。
装!再装!
也就原宿主傻的可爱,整天被这母女俩当枪使,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韩青青落了空,心想这小贱蹄子该不会看出来什么了吧?还好,她留有后手。
与谢灵儿对视一眼,后者立刻说:“姐姐?你怎么了?自午后在宝光寺捐过香钱后,我就发现姐姐有些不对劲,紧接着你和马夫就失踪了,过了大半天的,家里人满城的寻你。可将母亲急坏了!你知道,母亲向来最是疼你。”
这话,明面上在关心谢长鱼,暗里却挑明了的质问谢长鱼这么大半天都到哪里去混了。
偏偏她嫌不够糟,还要加个马夫?
谢长虞操起手,态度淡漠,将谢灵儿当做空气般,提步就要往南苑去。
这幅没心没肺的模样将谢勋气得够呛!
他怒吼:“来人,把大小姐拉到祠堂,家法处置!”
“等等!”
谢长鱼声音很淡,带着几分不屑:“父亲这是要作甚?女儿拼了半条命回来您连原因都不问便要对女儿家法处置吗?”
不知怎的,谢勋觉得从大女儿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属于上位者威逼和压力,他摇头心想自己一定是被这畜生弄糊涂了,背过手命令家仆:“都没听见?这说谎成性的畜生要是不走,你们拖也要给老夫拖到祠堂。”
“老爷!手下留情!”
南苑方向传来一声急切慌张的女声,紧接着一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中年妇人越过火把一把将谢长鱼抱住。
“小鱼,你有没有事?是不是遇到危险了?别害怕,娘还在啊~”
臂膀传来一阵痛感,妇人过于害怕导致颤抖的手指按到了谢长虞手臂上的血口子,瞬间,谢长虞痛得闷哼一声。
但她并没有推开妇人。
这是谢长鱼的娘——陈双双,整个谢府,唯一疼爱谢长鱼的人。
“啊!”陈双双一声尖叫,借着灯火看清了手掌黏糊地鲜血:“小鱼,你受伤了!是怎么回事?快,你们几个赶紧去请大夫过来。”
却见奴仆们纹丝不动,陈双双满心焦急,忙掏出金手镯递给就近一个奴婢:“小春,你帮忙去请大夫过来。”
名叫小春的婢女双眼放光,正要故作勉为其难地接手,却听到一声冷冰冰的腔调。
“娘,我没事,一点小伤而已。这么好的手镯给一个贱婢,既脏了母亲的手,又废了一个镯子。咱们虽然有钱,却不是这样浪费的。”谢长虞说着,眼神看向韩青青和谢灵儿,意味深长。
陈双双也听的一愣,没反应过来该怎么接女儿的话。
小春是谢灵儿的人,灰溜溜地回到主子身边,神色怨恨。倒是谢灵儿清楚地看到谢长鱼幽深的眼眸,打了个激灵,暗暗问:“娘,她会不会知道是我们做的?”
想起这事儿,谢灵儿恨不得将请来的那几名杀手千刀万剐,此番为了暗杀谢长鱼,她们母女俩是将压箱底的钱都拿出来做赏金了,谁知那群废物连一个弱智女流都杀不死,当真该死!
“怕什么?我们不是还有后手吗?”
韩青青起先还有点慌,但细想谢长鱼一介废物,她那比猪还蠢笨的脑子怎么可能想到是自己下的杀手。
既杀不死谢长鱼,她便要谢长鱼名声坏尽。
谢灵儿会意,叹了口气说道:“父亲,事到如今,我也不敢再瞒您了,今日我和姐姐二人是带着奴仆去宝光寺烧香以求福泽,刚开始姐姐并无异常,但膳后,女儿便……”
围着火把,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听,这突然的一顿将大伙们的好奇心都给提了起来。
“便如何?”谢勋沉声问道。
“便…便”谢灵儿突然抬头,眼中溢满了泪:“父亲,都是家里的人,灵儿就算以后被姐姐记恨,也定了心要将这事说出来,女儿看到姐姐和马夫走了,两人相谈甚欢,女儿后知后觉,终于想起姐姐今日到底哪里奇怪了,她是和那马夫眉……目传情……”
“哈!”
众人大惊,想不到堂堂谢家大小姐刚订下亲事便和一介下贱马夫做出这等丑事!那白日这么长的时间,两人该不会……
“你胡说!”
陈双双本来身体就弱,气急攻心,手指还没指中造谣生事的谢灵儿,便一个白眼昏了过去。
顿时,谢府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