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蔓看了淡然坐在餐桌上的男人一眼,他的眉目间含着温温的笑意,丝毫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其他的情绪。
她将包放在一边,扯出笑容,“对不起小睿,有点事情耽误了。”
“快来吃饭吧。”
“好。”她走过去,在顾睿的身边坐下。
食不知味,她扶起筷子就低头扒饭,一直看着她的男人皱起眉头,修长的手伸了过来,一碗盛好的汤放在她的手边,顾泽淡淡的开口,“先喝汤,这是特意给你熬的。”
温蔓垂着眸,没有出声,仍旧只是安静的吃饭。
顾睿的黑眸转了转,敏锐的察觉到某种微妙的气氛,只是他不懂,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在温蔓的碗里,“妈妈,吃菜。”
温蔓抬头朝他微笑,“好,小睿自己也多吃点。”
她吃得很慢,偏偏他们父子两个也吃得很慢,她吃完了他们才刚刚差不多吃完放下筷子。
“妈妈,”顾睿接过温蔓递过来的纸巾擦着嘴巴,“陪我做功课。”
顾泽瞥了他一眼,淡淡的开口,“做功课也要人陪,你几岁?”
温蔓起身去拉他的手,“好,我陪你去。”
“一整天黏着你妈妈,你打算黏她一辈子?”冷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顾睿睁着眼睛,严肃的小脸很固执,“我是让妈妈教我弹琴。”
“我找老师教你。”
“可是妈妈弹得比她们好。”他坚持。
“顾睿,”顾泽面无表情,淡淡的道,“你看不出来她很累吗?”
“没事,”温蔓牵着顾睿的手,“妈妈不累,可以教你。”
“她今天在咖啡厅给人弹了一下午的钢琴。”男人用没有感情的声音陈述,“你已经五岁了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自己去做功课,然后洗澡睡觉,想学钢琴还是想学画画我会让人找最合适的老师。”
温蔓刚想开口,就看到顾睿闷闷的低着头,小手却自动的缩了回去,“妈妈你累了先休息,我自己去做功课了。”
女人蹲下身子,视线和他平行,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浅浅的笑,“好,不要太晚了。”
看着顾睿板直着身子踩着一板一眼的步伐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她站了起来,“顾泽你什么意思?小睿他还小什么都不懂,你拿对我的不满向他发泄?”
顾泽凝眸看着站在灯光下的女人,她对他的态度甚至抵不上下午弹琴时对着那些客人的表情,勾唇淡漠的笑,“我训他两句就是发泄了?要不要我回去把他当成保温箱里的婴儿捧着?”
温蔓不想跟他吵架甚至不想跟他说话,可是在儿子的话题上她还是忍不住,“小睿才五岁还小……”
“你当他是小孩子他就永远不会懂事。”她一开口他就料到她想说什么。
她眸色没有温度的看着他,“他是你儿子,你什么时候给过他好脸色看?”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忽然就这么笑了出来,“也是我都忘记了,当初宋言希绑架小睿问你要宋意如的时候你也选择把那个女人送出国。”
“那是因为……”因为那盒录像带,温影死也不承认录像带是她给温蔓的,不是温影就是宋意如了。
他没有说下文,温蔓也不想追问,反正她迟早会带着儿子离开,迟早要适应完全没有他的存在。
回到书房,这一次她学乖了,进去就把门给反锁了。
不知道干什么,甚至没有心情看电影,她连灯都没有开就着黑暗坐在椅子里,屈膝抱着自己的身子,下巴抵在膝盖上。
她爱上他,整整十年。
十年间所有的光阴全都在他一个人身上流逝,没有别人,更加没有其他的东西,她的眼里心里,从来就是只有他一个人。
毕生的心动和爱,她全都给他一个人。
她以为总有一天她能够感动他,到最后才知道,她感动的只有她自己,不是他想要的,她付出多少给多少,他也可以当垃圾扔掉。
因为从一开始,那就不是他想要的。
十一点准,她的视线刚好从书桌上造型古老的闹钟上掠过,安静而有节律的敲门声就响起了。
她搁在书桌上的手指蓦然的收紧,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顾泽你别吵我!我不想看到你出现在我面前!”
她不明白,以往他就算是正常的工作也基本要到十二点回来,有时候甚至是凌晨一两点,这个男人是出了名的工作狂,什么事都比不上他的工作重要。
女人的声音就像是一根紧绷的弦,再承受一点压力就会彻底的断掉,顾泽敲门的动作止住了,温淡的嗓音不急不缓的响起,“很晚了,回去睡觉,嗯?”
她缩头抱着自己的脑袋,昨晚粗暴疼痛的记忆清晰的传入脑海,她用没有情绪的声音冷笑,“睡觉还是再被你强暴?顾泽,以你今天的地位愿意陪你上床的女人多的是,不要来找我发泄你的兽欲!!”
门外安静了一会儿,“我今晚不碰你,”顾泽立在门口,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昨晚的事情,我向你道歉。”
他昨晚确实是存了心想折磨她,结果早上起来看见她满身的淤青和痕迹才知道自己下手有多重,所以又找了药膏小心翼翼的给她涂上。
“你不就是需要女人?你以前可以找其他的女人现在找也照样可以!”
男人很心平气和,“我答应过你不会有别人,就说到做到,温蔓。”
一门之隔,他站在走廊的灯光里,她龟缩在黑暗的椅子里,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你可以的,顾泽,没什么不可以。”她闭着眼睛,“一个花瓶没你想象的那么重要,你更加不用为了一个摆设委屈自己。”
温蔓轻飘飘的笑声传入男人的耳骨,“一个女人会腻的,连看久了都会腻,何况还是躺在一张床上。”
顾泽心脏忽然剧烈的收缩了一下,他看着不动的门,黯哑的嗓音仍是他惯有的温淡,“也许,但你不躺在我身边,我睡不好。”
过了几秒的时间,他又缓缓沉沉的开口,“我说过,忘记那些事情,我们会过得很好。”
不就是守着一个女人到老到死,从前他没有渴望到,如今觉得也没什么不可以,如果他这么做她可以变回从前的样子。
温蔓埋头靠在书桌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她不爱他了,更加不想爱了。
良久,她扯着唇角,甚至不知道男人还有没有站在外面,淡淡的笑言,“顾泽,我不爱你了,那么你能不能吃好睡好,都不关我的事。”
修长的身影被走廊上的灯光拉得很长,无端的透出深刻的落寞。
把自己锁在书房里的女人淡笑着自言自语,“我每晚等你回来,常常你不回来,我也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每天中午也是一个人吃饭也觉得吃什么都没有胃口,这些对你来说也从来不关你的事啊。”
最后一句,无关怪罪,只是轻若羽毛的叹息,他第一次听。
他忽然觉得有一点心疼,稍一思考,眼前就浮现出她对着一室的黑暗淡笑时的模样,哗的一下,心脏就被划开了一刀大而深的口子。
……
宋安安跟她约的时间是中午,顾睿要上学,顾泽去上班,她花了几个小时收拾了搬家的东西,除了他们的衣服,以及小睿的学习用品,大部分的东西她都没带。
连琴房那架名贵的钢琴也是顾泽当初派人从德国买回来的,她没有带走,戒指放在卧室的床头,叫了一辆车把东西送回温母给她腾出来的新房子,她就直接去了宋安安定的一家中餐厅。
顾氏公司总裁的办公室,秘书小心的敲响门,“总裁,”
“嗯,进来。”
女秘书走到他的面前,小心翼翼的禀告,“刚才您家里的佣人打电话过来,说总裁夫人收拾东西搬走了……是不是要派人过去处理一下?”
顾泽正在签文件的笔尖顿了下来,英俊斯文的眉目没有波澜,淡淡的道,“不用,随她。”
秘书不解,“为什么?”她不得不出声提醒,“虽然说已经派人压着律师那边,但如果分居时间达两年,很容易借夫妻感情不和让法官判离婚,温家……多少还是有点人脉的。”
不过是,总裁夫人虽然让温夫人给她介绍律师,但并没有进一步的求助温家。
顾泽笔尖继续在文件上游走,薄唇弧度阴柔淡薄,“我会让她自己回来。”他淡淡的道,“不彻底的闹这一次,她不会死心的。”
温蔓打的到餐厅比约定的时间早,她找了个僻静靠窗的位置坐下,因为时间还早,所以人不是特别多。
撑着下巴漫无目的的看着窗外人来人往,时不时会看到手挽手满脸甜蜜的情侣,她才蓦然响起,结婚这么多年,她和顾泽甚至不曾单独出来吃过饭,更别说约会。
莫名的窒息压在心头,笑盈盈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蔓蔓美人,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