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个时候,看到了三个人。”他坐在椅子上,缓缓的道。
曾经的情绪已经消失不见了,现在只是拿来当做谈资而已。
毕竟都已经死了那么久了。
满满的灌下一大口酒,他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已经是病入膏肓,马上就要死了;”他说。
“我那天刚好想吃包子了,嘴巴里都是那个味道,喝了很多水也没有用。”说着,他好像又口渴了,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大口。
“正好我的药吃完了,顺便去买一点也好。”
“天是灰的,地面也是灰的。”他的眼睛微微的眯着,但着实是没有办法想出更多的细节了。
毕竟让他记忆深刻的是其他的东西。
比活过的一辈子还有记忆深刻的东西。
“我在桥边摔倒,站不起来...”他还是没能把记忆里的情绪全部祛除,或者说,那些情绪本就是记忆的本体。
只要触及记忆,他们就会喷涌而出。
“我发病了,手边还没有药,只能躺在那里等死。”他灌了一大口酒,又哈哈大笑一声,以此来压制翻涌上来的情绪。
不然他讲不下去。
“我就只能趴在那里等死。”他重复道。
“不过我还是有点希望,希望有人能从桥边走过,帮我一把。”
“而事实上,确实是有人走过了。”
回忆到了这里,他反而平静了下来。
但情绪的变化并不意味着事情发生转折;就像我们会喜极而泣,也会乐极生悲。
他的平静仅仅是代表着平静这个情绪而已。
“三个人,我生前最后看到的三个人,也是我放弃那个世界的直接原因。”
他没有再喝酒,因为他已经不需要酒来辅助了。
更强的力量蕴含在他的心里。
他因为这股力量死去,也因为这股力量重获新生。
“我很快就遇到了第一个人。”
“一个很有善心的正常人。”
“她很快发现了我,并表示愿意提供帮助。”
“当然,我花费了很大的力气让她相信我确实急需帮助。”
“我本来以为她,能够帮我的。”他在使用动词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能帮我,会帮我,可以帮我...”他嘟囔了几句,然后摇了摇头道:“不管了,这些都无所谓,至少,她是真的想帮我。”
“于是我说,扶起我吧。”
“我忘不了她震惊的表情,好像看到了什么怪兽。”他下意识摸了一下酒杯的手把,“她可能从来没有想过,帮助需要直接的接触。”
“她可能以为,只要安慰几句,或者花时间陪伴,等我好些了,就可以走了。”
“就像一个面对乞丐的人一样,只需要把一些不用的不重要的不在意的东西扔给他就行了。”
“至于之后那个人是继续当一个乞丐还是变成一个正常人,都和她无关。”
“这不是善良,也不是帮助,只是满足自己那颗仁义之心的怜悯。”
“只是我明白的太迟了。”
“所以她毫不犹豫的就走了。因为我要的已经不是怜悯,而是更重要的东西。”
“那些东西只会给某些特别的人,可惜的是我并不是其中之一。”
“这就是第一个人。”他迫不及待的喝着酒,把还没说完的话连着酒水一起吞回了肚子里。
“接着我遇到了第二个人。”
“一个看起来很和善的人。”
“她微笑着听我讲我所有的原因和所有的要求,然后微笑着答应了。”
“善从她的身体里涌现出来,就像温暖的阳光一样包裹着我,一时间,我身上的痛苦好像也减轻了。”
“生的希望就在眼前,我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
“然后她说她去帮我拿药。”他顿了一下,“我理解了,毕竟那个时候的我,确实,很恶心。”
“接着我就看见她消失在桥那边,直到我死的时候,她都没有再回来。”
他的手抚摸着酒杯。
“其实,我最后的时候,心里还是一点点希望和不甘心的,因为我想着,只要我再撑一会儿,只要她拿药来了,我就得救了。”
“我不该重生的。”他突然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因为我重生的时候,刚刚好看到她挽着一个男人的手,有说有笑的的从桥那边走了回来。”
“她路过我的尸体,却一眼都没看,好像之前的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就站在那里看着她消失不见。”
“第三个见到的人。”
“只是远远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捏着鼻子,捂着眼睛就走了。”
他喝完了酒,把酒杯的杯口朝下,然后耸耸肩,示意这个故事已经结束了。
仅仅是故事而已。
哪怕曾经发生过,又能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