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十余刀绵密而下,顿时金光闪烁的剑牢之内,刀锋有如倾盆大雨落下,刀剑铿锵鸣响不停。
苗刀细长,攻势刁钻,葛池似乎能看见剑牢之内的破绽,不停地朝着几个方向攻击,每一刀都是砍在同一个地方上。
如果说祁震运刀劈砍有如山崩,那么葛池斩击之势则如同降雨,以法力凝结而成的剑牢虽然稳固,可是承受其攻击的依旧是化出这十几把长剑的何茗本人,仅仅十余息的时间,以自身法力凝聚而成的长剑,竟然渐渐浮现散逸之相,可见葛池攻势之凶猛。
擂台下的观众或许会觉得葛池实力高强,竟然能突破何茗列下的剑牢,但是在祁震眼里,却是有着另一番景象。
“不对,葛池的刀法另有玄机!”祁震远眺擂台,心底里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古怪,知道仅凭肉眼无法观察仔细,干脆遁入心神空明之境,感应天地诸气的流转,这才发现,葛池每每进攻之际,他的苗刀之上都会迸发出一股幽森气息,对何茗的法力有着侵蚀破坏之力。
在祁震记忆之中,能有这如此侵蚀之力的事物只有魔道秽气,但以祁震对魔道秽气的了解,却丝毫感受不到葛池刀法之中的粘稠污秽,反而带着几分通明凌厉。
“奇怪奇怪。”祁震忍不住地低声呢喃,运刀心意与刀法气息能够如此的不相称,在祁震眼中,也就只有葛池这种人才能做到。
而同样发现内中问题的,自然就是凌空而立的越河生长老,不过像他这种仙道高人,只需神识一扫,便发现特别之处所在。
“好一个内外双流!没想到在天南之地也能看见这般人才!”
所谓内外双流,也属一种先天特质,却并非体质所有,如非修炼深入到一定层次,纵然具有这种特质的世俗凡人,也无法激发其效果。
凡是身具内外双流特质之人,自身修炼的功法与运使而出的效果往往极不相称,有着迷惑他人、掩饰自身修炼根底的好处。
而且最根本的优点,在于拥有此特质之人,在修为境界达到炼神境之后,修炼身外化身一类的神通,要比寻常修士更为轻易。只是这种人世上罕见,而且若不是气血运转到极致、气息波动强烈,仙道高人们都难以察觉。
到了此时此刻,就算高傲如越河生也不得不感叹天南之地这片地方人才辈出,拥有特殊体质之人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的冒出,承平安定如浩土中州,想要找出一个天资优越、根骨优秀之人实在困难不已。
又好比自己看中的何茗,年纪轻轻,就凭着自己的毅力与机遇修炼到炼气境四阶,虽然越河生长老看得出她是刚刚突破不久,但是法力运用之娴熟,实在是不亚于自己苍云剑宗门下的一些杰出弟子,此等人物,在中州简直是闻所未闻。
擂台下一阵哗然声响打破了各自的沉思,再度观瞧,葛池已经打破了何茗所列剑牢,但是在明眼人看来,葛池浑身大汗淋漓,修炼到炼气境之人,能够自如控制穴窍毛孔的开合,而葛池浴汗至此,明显气力大耗,分明是占了下风了。
“走吧,没什么好看了。”祁震转过身去,对一旁的张军说道。
张军满脸疑惑,问道:“祁震先生为何不看了?这还没有结束。”
祁震一边缓慢踱步,一边思索着说道:“葛池已经没有余力与何茗抗衡了……”
祁震话音未完,一道刺耳的轰鸣声从身后远处擂台传来,随即便是一阵碎石瓦砾滚地的声响,接着就听见众人的呼喝声。
张军瞪大了眼镜,刚才他还注视着擂台,只见何茗剑上一道金光,悍然直击葛池,葛池举刀欲挡,谁知金光攻势浩大,就连葛池周身立足之地都轰碎,待得尘埃散去之后,就看见葛池衣衫破烂、七窍出血地倒在地上。
“看来仙道高人也不尽相同啊。”祁震抬头看了看天空,自言自语道。
“祁震先生请等等我!”张军尚且还沉浸在刚才压倒性的破坏当中,回头才发现祁震已经走远了,赶紧追上去问道:“祁震先生刚才说什么?”
祁震摇摇头,脸上有几分苦笑,说道:“我只是感叹,仙道高人一样各有各的脾气爱好,今天担任仲裁的那名仙长,分明对何茗十分赏识,以他之眼光不可能看不出葛池的劣势,在刚才最后一击,竟然放任何茗重伤葛池,这与昨天那位马龙道长相比,差得太远了。”
“既然是仙道高人嘛,行事自然有其特殊之处。”张军脸上有些尴尬,毕竟天威谷张家侍奉仙师近百年,如今听祁震这么说,也不好有什么赞同之语。
“至少不应该视凡人为玩物。”祁震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张军僵硬地笑了笑,打算将话题引开,问道:“祁震先生是怎么知道葛池要输的?”
祁震自信说道:“何茗知道我在看,她这是在故意炫技于我,要让我知道,以力破法效果无用,以巧破法更是低劣手段。”
“这……”张军满脸疑惑,说道:“恕我没看出来。”
祁震笑着看了张军一眼,言道:“葛池修为与我相似,但是他所修炼的刀法十分特殊,兼容了力量与灵巧,破坏与速度,十分奇特,但纵然如此,他要抗衡何茗的法力,还是大大不如,这也是何茗刻意留给我的难题。”
“什么难题?”
祁震突然站住了,回头看了一眼擂台,然后又转过身来,说道:“看来何茗此人也是身负仙道机缘啊。”
“呃……先生的意思是?”张军被祁震的话语绕得莫名其妙。
祁震一怔,说道:“哦,难题嘛……何茗想看我刀法以外的修为,她想要我不以力量来突破她的法力……与其说是难题,不如说是挑战吧。”
张军继续问道:“那先生所谓的仙道机缘……”
“是何茗先看破我了,她知道我有此修为,肯定不是简单的家传,凭此我才反过去推论,何茗与我类似,也是身负仙道机缘之人。”祁震将自己的判断说出。
张军按着下巴,说道:“没想到这个何茗,想得还这么深啊……”
祁震哈哈一笑,反驳道:“这个何茗心机可一点都不深,甚至可以说她完全没有心机,她只是单纯的想与我一较高下罢了,她虽然看似拒人于千里之外,但真要达到自己目的,很多时候反而能顺应自然,这般修为,不得了啊不得了……”
张军修为境界未至,远远无法理解此等见闻,于是问道:“那祁震先生打算怎么应对何茗这次挑战?”
“嗯……这一点,我还要会去慢慢琢磨,今晚我需要闭关,你能帮我找个僻静之所吗?”祁震思索了一下,他需要一个比较好的闭关场所。
张军思索了一下,说道:“近几日仙居塔都是迎接仙道七宗来客入住,所以往日在内中闭关之人都离开了……对了,仙居塔建造之前,天威谷内还有一处地方,我直接带先生去看看吧。”
天威谷之中自称一片山水风光,而在东边山壁附近,乃是一片树林,内中有一块空地,地上都是厚实的草甸,像是被人为刻意的压平过。
“这里原本也是我张家先祖闭关之所,仙居塔落成之后,此地便鲜有人前来了,不过家主还是吩咐让人定时打理,此处灵气氤氲,虽不如仙居塔中丰沛,不过也是一处修炼佳地。”张军一边走着一边解释道。
“不错。”祁震微微一感应,就觉得此地之安宁寂静远胜外界,于是对张军说道:“你且替我回报家主,也跟我亲属说一声,就说我今晚在此处闭关,我明日一早自会前往校场,你不用来带路了。”
张军一点头,应了声是,随即转身离开,不打扰祁震修炼。
待得张军的脚步声远离,周围重新回归寂寥,祁震就在厚厚的草甸上打坐,将“劈道”横至于自己双膝之上,慢慢吐纳。
自从看见葛池在何茗的剑牢之内困兽犹斗的场景,祁震心里就明白了,光凭着自己目前武道修炼以及澎湃真气,恐怕都不是何茗的对手,甚至会一败涂地、毫无反抗之力。
虽然说天威谷张家作为比武大会主办方,过去和现在一直都不在乎优胜与否,但是这次情形大不相同,这次比武参战者的背后,大多都有着仙道七宗在本后操盘弄局,祁震虽然势单力薄,不过既然代表着天威谷张家,那么就是与玄天宗有着一定程度的牵连。
祁震不清楚云笙长老到底在运作着怎样的棋局,不过祁震明白,既然自己担负了这个责任,就有必要尽心尽力到底,不能因为成绩尚可、对手太强等等原因,就选择放弃或者懈怠。
更何况,勇猛精进一直是祁震所追求的,祁震知道修炼突破之困难,但是之前进步如斯,现在突然停滞在炼气境二阶这么一段时间,祁震也觉得有必要深刻修炼一番。
这段时间以来,祁震主要把重心放在武功修炼、尤其是在刀法之上大做文章,祁震虽然谦虚,但在外人看来,祁震已然隐约有着天南刀法宗师的风范,可是今日一战,何茗的高超修为几乎将天南刀客们的情绪压到了低谷,众人都期盼着祁震能够做出优秀的表现。
祁震与天南武林人士交流并不多,但是他却能隐隐约约感觉到这股期盼。祁震并不在意名声,也不想负担这一些东西,可是他无法回避与何茗的比试,或者说,祁震早就期待着与何茗的一战。
祁震低垂眼帘,视线之中就只剩下长长的“劈道”,有如渐渐昏睡的祁震,一身精气神宛如被“劈道”吸入其中,遁入了一种与众不同的状态之内。
待得祁震双目彻底闭上,一股莫测的力量突然有如电闪一样,在祁震身边出现,随之又突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