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道径
    轰！
    飓风咆哮，烟尘弥漫，充斥其中的是人仰马翻，原本一片寂静或者可以说是压抑的大营瞬间乱了。
    “敌袭！”
    “保护殿下！”
    “第三小队，随我来！”
    战马嘶吼，掩盖不了虎牙军大营里接连腾起的怒吼咆哮，整个大地都颤抖起来，那是近三万甲士奋起抗争的声音，当他们传入李云逸的耳中，立刻让他心头猛地一震，即便，他根本不认为，自己身旁区区三万人的虎牙军就能挡住来者，但是，他并没有阻止，更没有发布任何军令，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道从满天烟尘中走出的身影，若是有人能洞察他的眼底深处定能看到，那一抹挥之不去的追忆与茫然。
    是的。
    茫然。
    不是因为濒临死亡边缘的绝望所致，只是因为追忆。
    晃神间，李云逸仿佛又回到了他记忆中的数年前，假借军医之名藏身大军之中，见证着一场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天地无光，唯有战兽嘶鸣，锦旗招展，各种玄奇战阵以人为本，勾勒出各种蕴藏天地至理的恢宏法印，笼罩大地，遮掩苍穹，哪怕交织纠缠其中的任何一道气机，都足以轻易镇杀九品！
    那是李云逸前世经历规模最宏大的一战，其交手的双方，更是屹立在中神州之巅的两大顶尖皇朝！也正是在那一战中，李云逸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人兵至极！
    何为人兵至极？
    就是圣宗师，但非普通的圣宗师。这一称号，是专门为达到巅峰层次的圣宗师拟定的！
    武无止境。
    相对而言，宗师之上的各种不同层次，中神州比东神洲划分的更加细致，也更加贴切，毕竟，整个东神洲历史上，也没有诞生过几个圣宗师。
    普通宗师就不多说了，只要天赋足够，再加上后天的苦修，资源上的栽培，在李云逸看来，成为宗师并不难，难的是持之以恒，难在资源天赋。
    真气化罡，罡气凝丹，这是成就宗师的象征。同样，它也可以称得上是凡夫俗子的极致了。因为再进一步，哪怕只是如福公公江小婵这般，参悟出道意真谛，从某方面来说，他们已经可以被称作为非人了。
    道意。
    东神洲许多宗师以为，只要领会了道意，就相当于一步踏入了圣宗师的层次，可实际上，中神州人人皆知，道意，只是一个引子而已，甚至连破入圣宗师之境的门户都算不上。
    以身为基，以意为叩，只有以后者为引感知天地之力，才算是真的踏上了圣宗师之路，从此开启“道径”，一往无前！
    这里的道径可不是什么虚指，而是真实存在的大道，绵长不知其尽头，走的越深，对天地之力的感悟就越深，同理，掌控的天地之力越强大，其中又分四重天:
    百米之内，是圣境一重，初掌天地之力，体内罡气开始蜕变，武道界称之为——灵。
    罡气蜕变，化为天地灵力，此乃圣境的开始，更是圣境的基础，对一介武者来说相当重要，堪称筑基。
    百米之后，圣境稳固，才会迎来第一个爆发期，此为圣境第二重，纳天地精华，淬肉身，贯天地。这一部分，通常以千米为界。走到“道径”千米之远，这类武者已经彻底跨入非人的层次了，一拳可破山河，一脚可定江海，甚至可以短暂飞驰，譬如风无尘这类掌握风之大道的武者，在这一点上就拥有着远超其他武者的便利和天赋。
    千米之外是圣境三重，这类圣宗师即便是在中神州各大顶尖宗门也算得上是独当一面的存在了，常年不出，一旦出现必定会有大事发生。正如李云逸初入中神州撞见狂风宗师陵墓现世，就有疑似圣境三重天强者出现，藏身风云之中，俯瞰天地。
    至于圣境三重的极致……李云逸也不知道在道径上走出多远才算得上打破了三重天桎梏，这已经超乎了他前一世眼界的极致，前一世，他所接触境界最高的，也不过是初入圣境三重天而已。但是，他确实见过圣境四重天的绝世高手！
    就在，那震荡整个中神州的那一战！
    天地失色，日月无光，参与那一战的只是普通武者就达到了千万之巨，普通宗师只能是统领级别，作为战阵的核心中枢都不够格，唯有圣境二重的圣宗师才能勉强独当一面，至于圣境三重，他们都在云端大战，战斗场面根本就不是地上的人能洞察的。
    无数顶尖战阵交织天地至理，勾勒荒古巨兽于虚空碰撞，天塌地陷不过一念之间。可以说，那一场大战的任何一个细节，如果放到东神洲来，都足以睥睨天下，无人能敌！即便是已经在中神州孤身驰骋三十余年，见过不少圣宗师的李云逸，也是瞠目结舌，恍如隔世，望着失色的天地，隐隐有直面世界末日的恍惚。就在那一刻，他看到了令他一生都难以忘却的一幕——
    一道光。
    紫意盎然，如九天雷霆的电光，它就那样无声无息于天边出现，虚空隐有道音梵唱，天地至理交织环绕，更像是剖开天地的一把屠刀，轻轻一划。
    嗤啦！
    一刀既出，天地崩裂！
    所经之处无数战阵湮灭不说，虚空云端，李云逸更看到十数道身影跌落，如同凡人，坠入战场再也不闻其声。
    一刀之下，圣境三重天的顶尖强者竟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圣境四重！
    这绝对是屹立武道巅峰的圣境四重天强者！执掌天地至理，挥手可破苍穹！
    那一刀只是惊鸿一瞥，却在李云逸的心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也真是那一战后，李云逸心头第一次滋生踏足武道的想法。之前这种想法也不是没有过，但绝对没有这么强烈，并且他前世遭受重创，又因为毒医用自己来试药导致身体备受摧残，几乎没有可能踏上宗师之境，更别说是圣境了。但正因为那一战，看见了那一刀，李云逸的心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身毒术医术不足改天换命，但武道可以！
    日后的岁月，他开始疯狂寻找圣宗师的传说，几乎全部身家都消耗在了武道的追求上，这才有了那些道帛之类的武修资源，只可惜，当他几乎穷尽一切终于找到一线希望，等他刚刚付诸行动，意外发生了，如果不是天机壶……
    再次回想往事，李云逸的脸色变得分外复杂起来，深邃的眼底深处，有怒火升腾。
    “天罗宗……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是的。
    他的计划就是因天罗宗而毁灭的。李云逸更明白，自己想要复仇，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因为，以天为号，这即便是在中神州也是最顶尖宗门才有的待遇，传说中天罗宗的宗主罗浮山，更是圣境第四重天的存在，是真正的武道巨擘！
    人兵至极！
    意如其字，就是人力所能达到的巅峰，无法超越的巅峰！
    传闻达到这一步的武者都已经摸到了天地大道的天花板，只一步之遥，就可掌握一方天道，成就“神位”……
    世上可有神仙？
    如果有，必定是他们！
    当然，风无尘是不可能一夜之间达到这一境界的。
    李云逸压下心头因风无尘突破而翻滚的记忆，凝目望向前方。说来话长，实则不过一瞬之间，当李云逸魂归当前，风无尘还未能从漫天烟尘里走出。
    “殿下，请退后！”
    福公公劝诫的话音这才传来，脸上的凝重同江小婵相比只有更多，大有李云逸若是不听话就把他强行掳走的架势，李云逸感知着周围激荡的风声，轻轻一摆手:“无妨。”
    “风前辈不会伤害我的。”
    不会？
    福公公闻言一愣，惊讶地望向李云逸，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份底气。当然，倘若他知道，风无尘能有今天的突破完全是李云逸一手导致，恐怕就没有那么紧张了。
    “你……”
    听到李云逸的话，就连前方的江小婵都忍不住转过头来，小脸涨红，关切而焦急的目光灼热，要继续劝说。
    原因无他，只是此时风无尘带来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如果说在南阳城外，江小婵鼓足勇气，持剑拼死一战，有把握为李云逸争取逃遁地时间，可是这一刻，当猛烈的飓风扑面而来，它只感觉自己就像是海上浮萍，随惊涛骇浪摇曳，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有心而生，猛烈冲击着她尚未长大的道心，即便同样掌握道意的福公公就在身边，她也没有任何底气！
    这就是真正的圣宗师和顶尖大宗师之间的差距！天地之力产生的差距，绝非普通什么东西就能弥补的，哪怕，他们手里是李云逸用秘法打造出的绝世神兵。但再怎么绝世，也只是在东神洲而已。
    “快走！”
    江小婵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李云逸心头蓦地一震，弥漫着水光的大眼睛摄人心魄，可还未等他来得及解释，突然。
    “哈哈哈！”
    “逸王殿下说的没错，若不是殿下馈赠，老夫又焉能得到这么大的好处？又岂会对殿下不利？”
    “再说，即便老夫有恶意，以殿下的能耐，老夫又岂能得逞？”
    呼。
    风无尘从漫天烟尘里走出，只是一步就来到江小婵身前三丈开外，快如一道闪电，似乎是不想引起江小婵过激的反应，直接停下了脚步，满脸都是笑意。看到他此时的模样，连江小婵都是一愣。
    年轻！
    风无尘变年轻了！
    这不是错觉，风无尘虽是宗师，平日有罡气滋养肉身，但毕竟年龄太大，脸上难免出现老态，但是此时，他脸上的皱纹明显淡了不少，脸上充满光泽，尤其是一双眼眸，哪有平日的昏黄？
    “返老还童？！”
    福公公江小婵同时大吃一惊。如果说之前的异象和空气中弥漫的威压只是让他们产生了大胆的猜想，风无尘此时的状态，完全证实了——
    他，真的突破了！
    “圣宗师？！”
    福公公江小婵同时心头一震，眼神变得炽热起来。毕竟，对于他们来说，风无尘是他们见到的第一个圣宗师，圣宗师之境也是他们心中最大的渴盼，即便它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也足以令他们感到激动了！
    但下一刻，当回想到风无尘说的那些话，两人又是心头一紧。
    什么意思？
    风无尘把自己突破的功劳，归结在了李云逸身上？！
    福公公江小婵立刻想起夜幕降临时风无尘的那次造访，风无尘来的快，去的也快，再加上马车被罡气包裹，他们根本听不到，也没打算窃听李云逸和他之间的谈话，直到此时，他们才隐隐猜到，李云逸到底做了什么。
    指点风无尘，突破成就圣宗师之位？！
    这真的有可能么？
    哪怕，无论是福公公还是江小婵，他们能突破宗师之境，包括领悟道意都和李云逸有莫大地关系，此时听到风无尘这些话，他们还是惊呆了。
    这可是圣宗师啊！
    “嘶！”
    一时间，福公公江小婵两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目光骇然而兴奋。
    既然李云逸能指点风无尘突破，那么他们……
    不待他们沉入对未来的美好设想里无法自拔，李云逸笑着望向一脸骄傲自豪的风无尘，简直肠子都要悔青了。
    “早知道你这么快能突破，老子会指点你就怪了！”
    李云逸知道，这次是自己真的失算了，远远低估了风无尘的武道根基不说，更低估了后者和狂风宗师武道理念的契合程度，这才让风无尘捡了个大便宜。但他当然不可能把心里的惋惜顺表现出来，事实上，当意识到风无尘突破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开始在心里算计，如何把风无尘继续绑在自己身边了。毕竟，按照自己接下来的计划，自己还是很需要他的，尤其是他突破圣宗师之后……
    望着风无尘脸上的满足，李云逸心头灵光一闪，笑意更浓，拱手道:“哪里哪里，是前辈积累深厚，晚辈最多只能算是添了把柴而已，哪能得前辈如此抬爱？”
    李云逸竟然不趁机邀功？
    听到李云逸这番话，风无尘眼瞳一亮，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后者话语继续传来:
    “只是不知，风前辈走出了多少米？”
    多少……米？
    这是什么意思？
    一旁，福公公江小婵闻言一愣，面露狐疑。对圣宗师之境丝毫不知的他们当然听不懂李云逸这番话里的玄机，可就在李云逸这话还未落定的瞬间，他们看到，风无尘的脸色变了，从一开始的得意满足化为呆滞，随后眼瞳一震，惊骇无比，一张脸竟然在刹那之间变了三种神色，可见他内心震惊几何！
    “你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