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你吉言。
森鸥外望着空荡荡的巷口若有所思,看来要加快速度了
拒绝了异能特务科提出的交换条件,再想争取异能开业许可证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异能特务科把难处理的和不好出面处理的事务一股脑推了过来,丢下一句看你表现就拍拍屁股走人。
因为有求于人,即使对方表现得再无理,福泽谕吉也没有撕破脸皮拒绝。
福泽谕吉认为自己出于私人原因错过了得到异能开业许可证的机会,导致获得许可证的时间无限延长,这是他的责任,应当由他来承担后果。
所以凡是官方委托,他都去亲自去处理。
偏偏异能特务科无耻,逮着这个机会把人往死里榨,名为异能开业许可证资格考核,实则棘手事件一件接着一件丢过来,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时间。
潮生跟着自家大叔连轴转,没几天就瘦了一圈。
福泽谕吉看得心疼,却没有拒绝他帮忙。
谁也不知道这样的考核还要持续多长时间,好在异能特务科可能也觉得压榨得太厉害,担心引起反弹,四个月后终于松口,提出最终考核。
这天好不容易有空闲时间,潮生瘫在沙发上什么都不想干,电话响起,他随手接听。
一听要临时出任务不免恹恹的,刚要拒绝,听到电话那头说这次结束后就把许可证签发给你们,潮生立马跳了起来。
谕吉谕吉!快,出任务!
据说有歹徒劫持了一艘船,扬言不满足他的要求就炸船,种田老贼要我们协助军警解救人质,快快,干完这票我们就解放啦哈哈!
潮生兴奋不已,忘了flag不能随便立。
按照计划,潮生想办法潜入游轮内部,福泽谕吉则在外面伺机而动,两人里应外合,谁知潮生刚上船,迎面就是浓到睁不开眼的迷雾。
好像专门在这里等我上钩
这是陷入黑暗前潮生脑海中最后的想法。
当绑匪走出船舱,福泽谕吉看清绑匪的面容就意识到这是针对他的陷阱。
福泽谕
吉有很多敌人,时至今日大部分已经死了或者在唱铁窗泪,只有少数逃之夭夭,不知躲在哪个角落,眼前这个家伙就是极少数从他手上逃走的犯人之一。
藏人半道?福泽谕吉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寻找潮生的身影。
能被银狼阁下记住是在下的荣幸~
藏人半道夸张地弯腰行礼,随即笑嘻嘻,腔调黏腻且充满恶意,仿若阴冷的蛇爬过脊梁,激起听者的不适,您在找什么,是这个吗?
他伸手一提,从角落提出一道红色身影。
潮生双眼紧闭,四肢软软地耷拉在半空,在绑匪手上宛若破布娃娃般毫无反抗之力,显然早已经失去意识。
潮生!
福泽谕吉下意识想要上前,却又生生定在原地。
藏人半道和他有仇,他表现得越在乎,潮生受到的折磨就会越多,现在只有冷静下来才能救下潮生和一船人质。
他不着痕迹深吸口气,淡淡道:你想干什么?提出你的条件。
然而能被福泽谕吉记住的对手终究不是普通人,尽管福泽谕吉看起来一如往常,但潮生出现那一刻他紧缩的瞳孔已然真切说明了他的在意。
看来传闻是真的。藏人半道越发得意,残暴冷酷的独狼竟然成家立业哈哈,多么搞笑。喂!沉浸在温柔乡的你现在还能提动刀吗?
福泽谕吉按着刀柄的手紧了紧。
几乎一字一句的,你,到,底,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想和你玩个小游戏。
他等这一天实在等得太久,如今执念就要实现,马上就能见证福泽谕吉的狼狈,藏人半道几乎迫不及待道:我在游轮里安装了炸弹,按钮就在这儿。
他上下挥舞手中鲜红的炸dan开关,脸上的恶意越发浓厚,只要我一松手,按钮弹起,整艘游轮就会砰放成烟花~
说到这里藏人半道陷入自我陶醉,耳边人质的哭喊求饶在他听来是世界上最动人的音符。
不过谁让我好心呢~这么多年了,我心心念念惦得都是你,看在我俩的交情
上,我决定把选择权交给你。船上一百一十三人的自由和你小情人的命,两者二选一,你自己决定!
福泽谕吉瞳孔紧缩,刀瞬间出鞘,双脚却定在原地无法挪动。
藏人半道见状有些失望。
他摸着脸上被福泽谕吉砍出来的狰狞疤痕,这陈年旧疤极其恐怖,从脸开始,划破肩膀,砍断胸膛,曾经差点将他劈成两半,而现在
你果真提不动刀了,银狼。藏人半道嗤笑,他们的命可都掌握在你手中,情人或者无辜者?要好好选哦~
第67章
潮生在短暂昏迷后很快清醒过来, 能迷晕十头大象的量用在他身上不过是让他打个盹。
胆敢下手算计他的人就在身旁,且毫不设防,只要他想随时可以首落对方, 但听到绑匪让谕吉在人质和他中间二选一时,不知为何, 这一刻潮生犹豫了。
微动的指尖缓缓放下, 潮生双眸紧闭, 四肢软软下垂,呼吸平稳绵长, 没有人发现这个长相精致的少年已经醒了。
潮生闭着眼, 周围一片漆黑, 看不见东西,其他感官便不自觉放大无数倍。
他嗅到绑匪身上混杂着血腥和火yao的呛鼻味道, 他感受到游轮随着水波起伏地微微振颤, 他听到船舱里男女老少绝望的低泣,以及
谕吉粗重的乱了节奏的呼吸声。
他会怎么选呢?
潮生忍不住想,会像斑那样, 为了理想, 为了责任,为了沉重的使命感放弃我吗?
其实, 一边是一百一十三人命一边只有一个人,放弃一个人拯救大多数人,这个选择题再简单不过, 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如果如果谕吉放弃他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潮生暗暗嘲讽,只觉得自己恶劣又可笑。
明明有能力挣脱困境,却冷眼旁观恋人在两难境地中痛苦挣扎, 以自身为饵,想要试探一颗真心,可结果真的会如他所愿吗?
世间唯太阳和人心不可直视啊
福泽谕吉迟迟没有回答,耳边满是海浪相击的声音,目不能视物的时间特备难熬,潮生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他现在不想知道,在福泽谕吉心里潮生和使命哪个更重要了。
潮生准备结束这场无趣的游戏,正要出手结果绑匪,忽然听到熟悉的嗓音响起。
明明音量不高,却穿透海浪,穿透哀嚎,炸响在他耳边。
我选潮生,把他还给我!
!
潮生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咚。
咚咚。
心如擂鼓,恨不得下一刻
就挣破胸膛奔向那人。
他想吻他。
哈哈哈,口口声声喊着保卫民众的孤剑客银狼,以正义自居的福泽谕吉,撕掉伪善的外皮原来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小人!
藏人半道放声大笑,刺耳的笑声中满含嘲讽,我就说嘛,世界上不可能有圣人,你也不是圣人,真应该让那些人看看你这幅嘴脸,我真是太喜欢你现在这幅狼呃、赫赫
血线彪过,大量的鲜血从破裂的喉管争先恐后喷涌而出,藏人半道再也不能发出讨人厌的声音。
他怔怔低头,如老旧自行车上的生锈链条,缓缓的,看见自己被撕裂的喉咙。
低头的动作致使脖颈上连着的最后几丝筋肉断开,脑袋咕噜噜滚落在地,还在甲板上弹了弹,壮硕的无头身躯轰然倒下,手指无力松开,炸dan开关的按钮失去按压力量在下落过程中自然往回弹。
只要开关弹上来,整艘游轮都会爆炸!
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将发生什么,所有人都无力阻止,按钮回弹需要多长时间?也许000001秒,也许0000001秒。
他们根本来不及接住它!
所有人睁大了眼,眼睁睁看着一百一十三人命即将葬身海中。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指甲泛着好看粉色的手接住了zhan弹开关,这只刚刚杀过人的手没有沾惹半点血腥,干净漂亮得晃眼,马上要弹上来的按钮被重新按了下去。
危机解除。
现实中不到一秒,人们却感觉经历了漫长时光,直到真正放松下来,才发现冷汗早已浸湿后背衣衫。
潮生笑容初绽,还来不及向恋人邀功,就被人重重抱进怀里。
谕吉
感受到对方剧烈振颤的胸膛,潮生愣了愣,一向表情丰富的脸上出现空白,片刻之后,就着快要勒得他喘不过气的力道潮生回抱住对方,轻轻安抚受惊的恋人。
我在这里,我好好的,人质也好好的,不怕啊。
福泽谕吉埋在少年颈侧狠狠吸口熟悉的气息,很快冷静下来。
他本就是内敛之人,刚才情之所至的举动已是出格,等和潮生分开,面上已经恢复平静。
人质在军警的帮助下陆续获救,拆弹专家检查过后说游轮中的炸dan布置非常精细,好些都藏在极其隐秘的角落,他们不确定能否找出所有安装在里面的炸dan。
于是确定游轮里没有人后,潮生松开按钮。
轰隆。
横滨近海港口绽放出美丽的烟花。
后续有专业人士处理,潮生拉着福泽谕吉匆匆往外走,很多人看见了,但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跑来触霉头阻止他们离开。
港口摆满了集装箱,待脱离其他人视线范围,潮生闪身,一把将人拉进集装箱留下的狭窄巷道,拽住恋人的衣襟,亲了上去。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吻他。
微微怔愣过后,福泽谕吉以同样的热情回应爱人。
两人如两头侵略性十足的凶兽,对抗,挑衅,互不相让,恨不得将对方吞入腹中揉入骨血,又如抵死缠绵的鸳鸯,挑dou ,热烈,小心翼翼的暧昧,至死方休。
外面随时可能有人路过,两人全然忘我,只想将自己的心意完完全全传递给对方。
暖黄的夕阳映照在这方天地,似燃烧的火焰,焚烧一切。
许久,潮生双眸失神,软软靠在恋人怀里,沉浸在刚才的激烈中无法回神,福泽谕吉揽着潮生的腰,同样在剧烈喘息,他的脊背紧贴在滚烫的集装箱铁皮上,心里的火随之越烧越旺。
太松懈了,怎么能在公共场合做出此等失礼的事。这么想着,福泽谕吉抱着爱人的手臂紧了紧。
潮生眼神渐渐清明,游轮上的情形再次浮现在眼前。
他张张嘴,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为什么选择救我?你知道的我轻易死不了。
潮生是一个没有信念的人,他把恋人的信念当做自己的信念,所以没有人比潮生更清楚福泽谕吉心中怀有怎样的使命感。
如果有一天福泽谕吉身死才能换来横滨安宁,潮生想,这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奔赴死亡。
可就是这样一个
人,却放弃大多数人生还的机会选择了他,而他
谕吉明明很清楚,身为半妖他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救大多数人放弃他,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才是正解。
但是你会痛,会受重伤,万一真的死了怎么办?藏人半道宣读完游戏规则的那一瞬间,他脑海中全是遍体鳞伤的潮生,重伤昏迷的潮生,失去踪迹的潮生。
福泽谕吉在少年额头烙下一吻,极轻极珍重。
他直视少年汇聚无数复杂情绪的双眸,一字一顿说道:我希望横滨安宁,我希望民众安居乐业生命财产得到有力保障,但这是我的理想,不是你的。
我可以为了我的理想从容赴死,我却不能以大义为名要求你为我牺牲去成全我的理想,我没有那样的权利,更何况
他笑了起来。
男人很少笑,大多数时候他冷得像冰坚硬得像铁,仿佛无坚不摧,坚定而沉默地用手中剑劈开前行道路上丛生的荆棘,可只有潮生知道这人笑起来有多好看。
仿佛沾着晨露的百合,颤颤巍巍绽放在暖风之中,极纯洁,极柔软,铠甲之下是旁人难以触碰的孩童般的天真和真挚。
世事无常,人心叵测,福泽谕吉的笑却让他觉得,人间值得。
更何况如果连重要的人都守护不了,又怎么去守护他人?我不想为自己的私心辩解你更重要。
一瞬间,潮生泪如雨下。
斑的匕首捅进腹部时没哭,被时空乱流抛到完全陌生的世界没哭,身受重伤被当做商品摆在拍卖台上时没哭。
现在,他却哭了。
原来真的不是他的错,原来,换一个人结局会截然不同。
他哭得撕心裂肺,热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滑下,融化紧紧包裹住心脏的坚冰。
他重新毫无保留地露出柔软的内里,因为他知道自己有了新的铠甲。
不哭不哭,我不说了。福泽谕吉印象里的潮生是张扬肆意的,是口是心非的,是面对小崽子时柔软细腻的,他从没见过潮生哭
成这样过,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乖啊,别哭,你这么哭我心疼。
你是笨蛋吗,你怎么能选我啊?潮生哭得直打嗝,把眼泪鼻涕一股脑抹在男人衣襟上,要是那些人没救回来,你知道你会面临什么吗?大笨蛋!
他当然知道。
从很早之前他就知道世事难两全,生活不是童话,不会按照谁的想法发展出大团圆结局,能力不够却想要太多,最终只会连原本仅剩的都保不住。
人迈向成熟的第一步就是学会取舍。
而他,早就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
我预料到了最遭的后果,发现也不过如此,所以抉择之后无论造成什么结果,我都承担得起。
福泽谕吉亲亲少年发旋,眼眸柔得能滴出水,我承认我不是圣人,我很自私,在民众之前,还有你,有乱步,有侦探社其他人。你们更重要。
笨蛋。潮生藏在爱人怀里,闷闷道:不要想着什么都自己扛啊,我永远会和你站在一起。
嗯。福泽谕吉唇角扬起,不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