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进村时,是赶着一车棉布进村的,出村时,他赶着一车山货出村,出村后,他把收到的山货卖一些给五大家的人,就这样,内循环就完成了,他不仅自己赚了钱,还让每个人都得到了想要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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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人一般很少进府城,买东西都去附近镇上买,陈金卖的布是从钱家批发来的,售卖的价格是按府城布匹的零售价格卖,自然比镇上布匹的价格便宜。
而且他的布料颜色多,品种齐,可整卖也可分开卖,最关键的是他这里还可以以物易物,很多农户家里舍不得出银子,但山货多呀,这靠山住的,只要人勤快点,一年可以攒下不少山货。
烘干的野鸡野兔、晒干的蘑菇、刚找到的野菜野果……这些都可以拿出来换,很快,家家户户都换上心仪的布料,各自开心回家。
待陈金出村前,他会先选出最好的野菜野果留一份给县主,不管怎么说,“老板”出的银子,有了好东西得先留给“老板”,剩下的物品再按市面价格卖给五大家的人。
开展这项业务后,每到一个村,都不用吆喝,那些村都急急匆匆地回家,或拿银子或拿物件去换布料。
几日下来,骡车里堆满了满满当当的山货,布匹也卖出不少,完美实现了货物的快速、良性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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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推着绑着胖猪的推车缓缓而行,五十头猪,每日杀两头,五大家每日按量领取,就着每日买的山货、野菜一起炖煮,稍晚再每人分几颗野果吃,这小日子还过得挺不错。
吃着吃着,好些人竟然觉得赵悟居然还那么的,嗯,挺不错,这谢礼虽不好看,但实用,至少改善了他们目前的生活。
安国公拉着秦国公的手:“哥,我觉得这推着猪走也挺不错的,要不我们以后每去一个大驿站休息的时候,都买些猪带着走,反正我们有推车”。
他原以为这个提议会受到秦国公的鄙视,不想秦国公竟然点头称好,连在另一旁的沈家家主、张家家主也点头赞成这个提议。
当然了,王三木没有参与此次表态,因他不讨喜,所以几人都不怎么带他玩。
不想这个提议不仅获得了四大家家主的认可,连众女眷也纷纷表示支持:“这主意不错。”
安国公都纳闷了:各位,你们变得也太快了吗?你们还是我认识的矜持有礼的世家贵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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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就到了喜悦城的边界线,出了这条线,就进入滨城地界,三叉路口有三条路,分别去往各个不同地方,李真真他们走的是京北路,京北路是最右边的那条路。
这条边界线也画得特别有意思,边界线这边,树木郁郁葱葱,一看就是雨水颇丰,边界线那边,树木就光秃很多,一看就没有这边的植被好,简简单单一条线,仿佛把这个地方分成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过边界线后,景色各异,一路行来,绿色渐少,河流也是越来越窄,越来越湍急,连山都日渐矮小。
气候也没有喜悦城那样宜人,进入滨城地界后,这边的气候出现了一个多变的特质,早晚冷,中午热,也就是俗称的温差大。
好些第一次出门的贵女们开始抱怨,怎么会有这种天气,搞|得人一会换衣服一会换衣服的。这个对李真真来说倒是见怪不怪,她之前旅游的时候去过“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的新疆旅游,那里温差更大,所以对这种早晚温差只有十来度的气候她觉得可以接受。
于是,她出来给大家指导现代流行的叠穿法,其实就是一层一层的穿,从内到外衣服的长度递增,厚度也递增,就这样,有了叠穿法则的指导后,一行人居然有几人穿得很好看,不光色彩搭配得适宜,层次也很分明。
走了几天后,李真真发现这边和喜悦城最大的区别,不止气候不同,村落也颇少,过边界四日,他们只路过了三个村子,害得陈金的生意一落千丈。
过边界第五日,他们终于走到了一个大镇子,该镇名“落雨镇”,看镇名就可以知道镇对风雨的期盼。
进镇子后,才知道这个镇原来百年前还是个人口大镇,之前一直风调雨顺,人口众多,不知道什么原因,该镇极其附近就开始变得越来越干旱,久而久之,镇上好多人举家搬迁,留在镇上的人越来越少,该镇慢慢凋落下来。
为了乞求下雨,该镇在二十年前改名落雨镇,改名后,居然神奇般的比过往好了一些,但还是比不上鼎盛时期的规模。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所以此镇并不荒凉,镇上所有的房屋都建得很不错,镇门口还立着两头有一人高、高大威猛的石狮子,一进镇子,亭台楼阁样样皆有。
据说该镇的首富的宅院才是真正的高屋建瓴、美轮美奂,几十年前,该镇首富曾经可是和第一大布匹商钱家齐名的胡家,不过胡家三十年前慢慢衰败,现在已经远远不能和钱家相提并论。
镇子里有个“亭”级驿站,大约可容纳八百人左右,还是和以往一样,一行人进入镇子后,洗吧洗吧,收拾好,该住客房的住客房,该住油棚的住油棚,休息一晚,明日再前行。
驿站的店小二是个热心的,看到樊城他们的骡车里满满当当的棉布,多了一句嘴:“哎呀,你们有这么多棉布呀,我们镇的胡老爷前段时间到处买棉布,都没有买到。”
“哦,这样吗?”樊城听后心动了。
继续和店小二打听,才知道,这“落雨镇“的胡家是以制作木器起家,他祖上出过大佑王朝很出名的做木器的手艺人,后因落雨镇干旱,胡家种的木材品质不好而渐渐没落,不过虽说没落,但底子还是在的,这不,胡老爷最小的闺女要嫁入上京城,他最近在到处收集高档布料和稀罕玩意。
樊城听了很是心动,他进的那批布料,大都是普通面料,但有一百匹“雨丝锦”和十匹“织金锦”,他最开始打算把这些贵重的布料运去滨城买卖,不想这一路受到了陈金的启发,极快的进行资金周转才是对的,如果能在这里就遇到买家就再好不过,他打算上门去试一试。
作者有话要说:
1、农耕讲究时令气节,归纳起来就是春耕、夏耘、秋获和冬藏。——来自百度
第42章 ·
思去想来, 樊城请驿站老板做个中间人,他想见胡家家主,驿站老板看来不显山不显水的, 但他很快联系到胡家家主, 胡家家主显然对这批精品布很感兴趣,他让樊城带着这批布去见他。
一进胡府, 就能感觉到胡家当年的气派, 胡府占地极广,外面看起很低调,进府后才知道, 府内还需轿子代步,如果李真真在, 她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有一处景园是采用的人工造景, 那处地方很是与众不同, 采用的一颗风蚀蘑菇造景。
风蚀蘑菇的生成讲起来简单,但风要用上百年、上千年、上万年, 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将石头雕刻成蘑菇状,所以只有在多风沙的地区才有这玩意,能不辞辛苦弄来造景,显然胡家的财力很雄厚。
胡家家主四十来岁,听说是胡家目前手艺最高的工匠,但他看来不像个手艺人,反倒更像个土财主, 圆圆胖胖的很和蔼, 而且他大方的惊人, 没有还价就买了所有的“雨丝锦”和”织金锦“。
“雨丝锦”进价二十两银子一匹,卖价五十两银子一匹, “织金锦“进价一百两银子一匹,卖价三百两银子一匹,这一转手,就赚了五千两银子,后来,胡家家主又各买了五百匹精棉棉布和普通棉布,棉布价格便宜,只赚了一百五十两银子,但这一趟外出,樊城总共赚了五千一百五十两银子,而且他临走时,胡家家主还说如有其他好物,可拿来让他过目。
樊城走后,胡府管家:“老爷,其实我们要不了那么多棉布呀!”
胡家家主一改之前的和蔼模样,突然一下变得精明起来:“那是县主的人,我们买了他的东西,相对于结个善缘,而且,如果让钱家送货上门,算上路上费用,价格和这差不多,但质量,肯定没这个好,钱家肯定给他们给的最好的货”。
***
樊城回驿站后,和李真真说了今日之事,说完他还在感叹:“本来我想把价格稍微叫高点,让胡家家主还价的,结果他一口就答应了,哎,你说这胡家家主是不是太单纯了,怪不得胡家这些年没落了”。
李真真:“没事,这是正常价,如果价格太高,他也不会要”。
樊城:“哦,我走的时候,胡家家主还问我们有没有其他稀罕物品,他想买给女儿做嫁妆”。
李真真思索一下,她那里倒是有些好物件,但她暂时不急着卖,而且自己用过的东西,不习惯卖掉,她想了想,让宝石去问霍氏有没有什么需要卖的。
不一会儿,霍氏和秦白薇带了两个包袱过来,一打开,零零碎碎不少,全是新的绣品。
三十几根丝帕,刺绣自是绣工非凡,花纹绣有连理枝、梅兰梅菊、喜鹊登梅、凤穿牡丹等 。
二十来条抹额,缎面材质,花纹绣有花卉植物、蝶恋花、鱼戏莲、比翼鸟等 。
六双鞋子,额,怎么说了,就是古代的高跟鞋,这种是专门给古代贵妇穿的,这种“古代高跟鞋”底高三寸多,下底窄小,时人给这样的鞋子起了个很诗意的名字叫“晚下”,寓意为,鞋子的底是慢慢落下的,高而危。古人曾用诗词形容 “以丹羽织成,前后金叶裁云饰,长尺,底向上三寸许。”
一副极大的屏风刺绣,图案是荷叶图案,装裱之后放入内室自是有一番风味。
一副金线刺绣而成的佛经,送给那些礼佛的人最适合不过。
最惊奇的是一件巧夺天工的嫁衣,这嫁衣一展开,看得李真真眼前一亮,那可真是漂亮,绣工自是不说,就说那面料,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仿佛有一层盈盈的光在闪耀。
霍氏:“这些大都是白薇做的,只有佛经是我绣的,面料都是用京中市面上能找到的、最好的面料做的,白薇自定亲后,一直在家绣嫁妆,这些东西现在也用不上,如果能换银子是再好不过。”
李真真想了想,落水镇只是个镇,比起接下来路过的府城,经济逊色的多,于是,她问道:“大嫂,滨城不是更富贵吗?去滨城卖吧”。
霍氏摇摇头:“其实在喜悦城我就想卖了,只是出了意外。大家都觉得滨城富贵,想去滨城当东西,如果我们一行人一窝蜂的去当,商家会压价。“
李真真一听,不得不感叹:这盟友智商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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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殿
兵部郎中刘勇维救灾回京禀报公务,一番描述后,仁德皇帝微微点头,表示对救灾工作比较满意。
刘勇维还带回了李真真画的农田排水渠详图,并汇报了喜悦城挖掘沟渠排水一事。
他刚说完,工部尚书上前一步:“皇上,我们工部上下已讨论过这个图纸,我们认为可行,现在喜悦城已经挖好沟渠,微臣恳请以喜悦城为试点试行,如果效果好,全国推行。”
仁德皇帝装模作样地说:“试是可以试,但我朝刚用了不少费用赈灾,现在费用颇紧,没有额外的费用批准。”
工部尚书急到:“如果真能修好农田的沟渠,涝时排水旱时蓄水,这将是利好千秋万代的事情。喜悦城的修建预算我们工部可以自己省出来,望陛下一定要批准这个事,臣会拼尽全力完成此事。”
仁德皇帝勉为其难地说:“既然你们工部这么坚持,那试着做吧,好好做,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
下朝后,仁德皇帝一脸高冷地回到御书房,挥退众人后,他一边在御书房里来回踱步,一边笑着喋喋不休对蒋公公说:“那真是真真丫头画的图?真真这丫头能耐了,我就说嘛,她很厉害的,她小时候就聪明,表姐生前留的好些手稿她都能看懂,这就是表姐说的是金子总会发光。”
蒋公公也很高兴:“是呀,上次我去送县主的时候就发现县主好像很不一样了,看来真是不同了。”
仁德皇帝显然很开心,他开始围着蒋公公转圈,其实仁德皇帝有个毛病,他每次兴奋的时候总是不自觉转圈,然后那嘴还要不停地说话:“哎!那丫头怎么就这么倔,不过出去一趟也好,终于开窍了,她是各方面最像表姐的,唯一和表姐没法比的就是她眼光差。
那秦家的男人也就皮相好看,那秦国公年轻那会就不要脸,明明是我的表姐,他一个外人,硬是见面就姑姑、姑姑的叫,那小嘴就会说漂亮话,哄我表姐开心,谄媚!
生的那个儿子也是,一个男的,长那样,害得我的真真丫头一见他就丢了魂,满大街的追着他跑。
不是我说,真真丫头那是配谁都行,你说这京城那么多的世家公子,那么多人心仪她,哎!不知她怎么就眼瘸了,硬是看上了秦家的五小子。
算了,也不怪真真,就怪那小子长得跟狐狸精似的,人还不安分,天天在外面惹事,害得我家真真还为了他和别人吵架,我早就看那这小子不顺眼,如果不是真真,我早就想把那不知所谓的臭小子关进大牢关几天……”
这些话,郭公公这段时间每天一听,听得都可以背下来了,因为仁德皇帝只能和他吐槽,和其他人吐槽都不合适,所以郭公公必须要听,还要认真听,同时,他还得配合的捧哏,在各个捧哏节点快速地接上。
于是,就听那郭公公在旁边不停说“是,就是”、“哎”、“那秦家五小子真是”。
***
这边,仁德皇帝还在巴拉巴拉吐槽,不想这时,有宫人急急来报:“皇上,皇后娘娘快不行了,娘娘说她在临终前想见见皇上”。
仁德皇帝听到皇后娘娘这个词,懵了一下,皇后娘娘这几个字宫中已经好多年没人敢提了,已成了违禁词,但不管怎样,既然她也要走了,他还是应该去见她最后一面。
抬脚踏入冷宫,一股灰败的气息袭来,他和宁然皇后已经快二十年没见了,自从发生那件事,宁然皇后就被关进冷宫,他一直没来见过她。
他进入房间内,直视昔日的宁然皇后,曾经艳绝六宫的容颜经历岁月的磨砺,再加上前段时间太子的骤然去世,床上的妇人已经完全变样,一点也看不出昔日的意气风发,只能看到憔悴无奈。
仿若回光返照般,她自己坐起身子,很平静地盯着仁德皇上:“臣妇只问一件事,太子的事是你动的手吗?”
仁德皇帝嘴角一扯,讥笑出声:”天子虽资质平庸,但他是目前几位皇子中最适合做皇上的人,他薨了,对整个王朝并不利,朕不会做这样的事,而且,虎毒不食子。”
宁然皇后紧盯皇上的脸,确定他不是说谎,半响,她悠悠叹了一句:“你还是一样,所有的一切都以王朝来做衡量”。
仁德皇帝:“从坐上帝位起,朕就必须理智,包括喜怒哀乐都不能任性妄为。太子虽平庸,但他如果即位,大佑王朝应该还可以再安定二十年,老百姓也可以安定二十年,现在,不过是一切提前而已”。
宁然皇后抬头望他:“什么意思”?
仁德皇帝:“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剩下几个成年的皇子和皇孙都不适合为帝,朕希望能坚持到有合适的人出现,如果没有,那就表示我朝气数已尽。“
宁然皇后惊异地看他:”你这个疯子!”
仁德皇帝:“没什么疯不疯,有能力者登上帝位罢了,这皇位又不是我家买了,家里没有合适的人坐换其他人坐也行,只要百姓富足安康就行。”
宁然皇后回过神来怼他:“别说得这么高风亮节,我司徒家这些年被你害得家破人亡!”
仁德皇帝立马转头锐利地盯着她:“司徒家死有余辜,你家当年做了什么你忘了吗?”
宁然皇后无所谓地说:“不就是下毒害了三皇子吗?如果不是你和欧阳研有意立他为太子,我司徒家也不会出手,我才是皇后,我的皇儿才是嫡子,我皇儿的东西我会给他护住。”
仁德皇帝讥笑回她:“护住了吗?没有继承大统的能力,就算坐到那个位置,也坐不稳,你看,这些年他看着你们司徒家一步步倒下去,他连挣扎都没挣扎,所以他真不是做帝王的人”。
宁然皇后怒视他:“你没继承大统之前,不也是很平庸?”
仁德皇帝笑了笑:“我运气好,遇到两位挚友,如果你们司徒家当年没有那么伤心病狂的杀害欧阳兄和表姐,也许在世家的支持下,太子依旧坐了皇位,有欧阳兄来辅助他的话,至少他不会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