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颖!”
我终于看到了那只手,没有生气,皮肤灰败,干瘪瘦削的手。它依旧那样倔强顽强的伸着,向着上方伸着,仿佛想要抓住什么。
“孙颖!”我大喝一声,一把握住那伸向天空的手,使劲浑身力气将她一把拎了出来……
沙子随着我的动作向下涌动,那个瘦削的身躯被我提了上来,她已毫无生气,腐败的皮肤散发着恶臭,干瘪的身子仿佛稍一使力便会弄坏,深陷的眼窝空无一物,看得人揪心的痛。
我不管不顾,在提起她的瞬间便将她抱入怀中。孙颖的身子轻轻的,仿佛没有重量,铺面而来的尸臭没有让我犹豫,那些不断从她身上脱落的沙土没有影响到我,这一刻,我只想好好抱抱这个被世界所遗弃,这个渴望温暖的可怜孩子。
我再也听不到背后的鬼哭狼嚎了,当我抱住孙颖的一刹那,一切阴霾消散,恐怖的气息烟消云散。
我感到怀中的孙颖稍稍动了下,睁开眼一看发现孙颖变了,不再是那具被我一把提起浑身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尸体模样,而是变成了孙颖生前的样子,她看着我,微微一笑,伸出那瘦削的臂膀,轻轻的搂住了我的腰,将脸靠在了我的胸膛。
这一刻我泪如泉涌,哽咽着用力抱住怀中的可怜孩子。
怀中的孙颖全身散发出圣洁的白光,她幸福的微笑着,没有声音,我却觉得这是最美的笑声,光芒渐盛,怀中的孩子化作点点光斑,消失在风中,留在我视线中的最后一幕,是她那心满意足的笑容……
我痴痴的站在沙丘上,许久没有动弹。四周的一切终于恢复寻常,我望向远处那爬满爬山虎,已许久未曾使用过的几幢旧楼,心情很是平静,这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心境成熟了许多。
缓缓走下沙丘,给自己点了支烟,一边走一边抽着,一路看着孙颖生活过的地方,那些熟悉的角落如今已满是灰尘,破旧不堪,却隐约还能看到那个瘦削的小女孩蹒跚经过的模样。
我一路走出了学校大门,向着外头走去,没有回头。
半小时后,接到我报警的附近警察集结在希望民工子弟学校旧址,在里头的教学楼救出了二十一个人,他们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另外,还在学校各处发现了近十五具尸体,有几具身体残破不堪,几乎无法辨认。
这些都是我事后从陈震处打听得到的消息,那二十一个生还者全部都疯了,被移送到省精神病院,其中便有王青青和卫雅两人。
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语来评价这件事情,灾难吗?或许用人伦惨剧更为合适些,假如一年前,有人曾向那个可怜的小女孩伸出援助之手,轻轻拉她一把,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展成这样,或许她还会活着,虽然艰难,但依旧憧憬希望。
“她没走。”在回去的火车上,阿鲁托对疲惫闭上双眼的我这么说。
我睁开眼睛,疑惑的望了眼左手中指上那安静的戒灵,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什么?”
“那个小女孩并没有消失。”阿鲁托的声音沉静淡然。
“她的意识融入了你的身体,现在在你那古怪的漩涡之中,我能感受到。”说这话时,阿鲁托很是斩钉截铁。
“真的?”听到这话,我全身的疲累瞬间消失,兴奋的像个孩子,伸手放在小腹上,感受着丹田处那流动着的奇妙漩涡。“那她还能出来吗?”
“我不知道有什么方法,不过既然她的意识,或者用你们的词语说她的灵魂并未消散,那总有重新出现的一天。”
我笑着点点头,满足的靠在座椅上。
孙颖并未消散,她如今和我在一起。
这一趟旅程让我很是疲惫,足足在外闲适的休息三天以后,我才拖拖拉拉的回到了陈姐的住处,如往常般交纳任务,听着小蓝兴奋的调笑声,我却笑不出来,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我平静的离开了小楼,独自回到家中。
这一周时间,我都像个忧郁症患者,安静的在家中待着,时常望着天空,静静思考着人性这一无比复杂的问题。
直到一周后,沈芷静的回来才让我重新收拾下心情,微笑着与她见了面,一段时间不见,这个女人明显气色好了许多,看来在家中过了一段舒适日子。
我并没有跟她讲那件事,或者说我没有和任何人讲,我想一个人默默的将这件令人黯然的事件藏在心中。
沈芷静很快便恢复了平常的生活,可惜的是这么长时间的失踪让她失去了原本的工作,甚至连原来的住处都被房东租给了别人。无家可归的她带着包行李入住了我的对面,那个调皮女人韩晓枫的住处。
是韩晓枫自己出言邀请沈芷静的,而且大家伙都看得出,她是发自真心,一个人独自生活在陌生的城市总是会寂寞,她不喜欢这样,所以当有一个无处可去,又平时很聊得来的同龄女伴出现在她门口时,她毫无犹豫的伸手抓住了对方。
现在,我们成了邻居,多了很多相处的时间,四个人总是一同吃吃喝喝,打打闹闹,如果没有越来越多的麻烦事,那么这样的生活足以让我心满意足。
“林夕!!!”一大早,我便被这可怕的大喊吵醒了。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懒懒的打了个呵欠,披上外衣穿上拖鞋,慢悠悠的走到阳台。
“什么事啊?晓枫同学。”我看着阳台边露出的那个气鼓鼓的小脑袋,懒懒的伸了个懒腰。
“王宝林不见了!!!”这句话是她喊出来的,声音之大,就连楼下的路人都纷纷抬头望来。
“哦,知道了。”我揉了揉眼,傻傻的靠在阳台边缘,又有些疲惫。“王宝林是谁啊,他失踪了关我什么事?”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我便猛然意识到这个有些土气的名字的主人是谁,正惊愕间,一只芊芊玉手伸到了我的头边,顺利的与我的耳朵发生了接触。下一秒钟我的右耳感受到了我能够想象中的一切痛苦折磨。撕心裂肺的痛。
“哎呦呦!姑奶奶你放过我吧!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折磨着实令人无法承担,正讨饶间,却见沈芷静也从房间中走出,笑着和我道了声早。
“早啊,一大早就这么有精神。”沈姑娘的笑容总是那样甜甜的,看着这样甜的笑容,似乎连耳朵上的疼痛也缓解了许多。
“是啊是啊,哈哈哈,姑奶奶你还不放手!”
韩晓枫这才哼了一声,心满意足的放了手。我揉着红通通的耳朵,问道:“王宝林怎么失踪的?”
韩晓枫抱着胳膊昂着头回答:“不知道,就这么不见了。”
“报案了吗?”
“报了啊,据说已经不见五六天了,消息到我这已经算晚的了。”
“哦……那没我啥事了吧?”我指了指屋里,示意若是没事我就回去了。
“哼!我早说了那男人不对劲,你不听,现在怎么样,人不见了吧。”她气鼓鼓的冲我嚷嚷着,我身体本能般的退后,尽可能的离开她的攻击范围。
“这也能怪我?我总不能每天啥事都不干就跟在那个男人后头吧?”我鼓足勇气辩道,但看见那丫头又撸起袖子一脸怒容,顿时泄了气,逃之夭夭了。
王宝林确实是失踪了,具体失踪时间是六天前的下午,他两点半时还在办公室打电话,三点还差几分钟时秘书敲门进去,便发现老板不见了,自那以后,没有人再见到他。
我调查清楚后,将这些事报告给雇佣我却不给我酬劳的邻居大人,“这事可不归我管,警方已经立案了,他们会调查的。”原本这种失踪案是很不好调查的,但鉴于失踪的那位来头不小,单是他老子在上头的关系便足以让警察局好好重视了,所以我也不便插手。
“哼!要不是你不重视,人怎么会不见?!”
很多时候我都不能理解女人的想法,她们总能把毫无关系的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每每这种时候我都无言以对。跟她们讲道理,人家不听,跟她们摆事实,人家怪你,只有跟她们求饶,她们才会心满意足的说上一句:“知道错了吧?”乖乖……我宁愿去跟妖物斗上三百回合,也不想跟这位小姑娘讲道理。
这些日子倒是挺轻松的,任务不多,而且仅有的不多任务中,难度也是极低,基本都属于可以简单碾压的那类,再加上石头在旁帮忙,几乎毫无难度。
石头进步神速,对于这个从山里蹦跶出来的野孩子来说,跟城里人打交道远远没有跟妖物玩耍来的有趣,他处理麻烦事件的积极性让我望尘莫及,我也乐得自在,看着他快速成长很是令人欣慰。
可好日子没过多久,一个麻烦的人找到了我。
“林夕,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你过来下。”只说了一句话,便挂断电话的男人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个酷的没朋友的陈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