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架绞车已不知渡过了多少年头,陈旧的木质结构随着移动咯吱咯吱作响,在四个壮年男子的推动下,缓缓驶入了广场中间,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路,镇民们的情绪在绞车入场后变得更加狂热,气氛热切的仿佛就如同过节。
高达两米五的绞刑架被竖立起来,粗壮的麻绳看起来很是老旧,也不知曾经带走过多少条鲜活的性命,凉子看着那个那绳索,心中怅然,微微叹气,不再多看,倒是她边上的梅丽依旧还是那样的情绪激动,嘴上不停的叫骂着,只是因为语言不通的缘故,也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你们都不是真的!你们根本不是真的!”梅丽激愤的喊着,因为挨打得到缘故她的嘴角红肿了一大块,每每开口都会疼的她呲牙咧嘴,但即使是这样的疼痛,依旧不能阻止雪山少女愤怒的咆哮与控诉。
“你们都是假的!是我的幻觉,是我的幻觉!快让我醒过来,醒过来!”梅丽的声音撕心裂肺,一个站在边上的守卫似乎受不了这个小女孩的吵闹,阴沉着脸走到了她的面前,啪的一巴掌狠狠的扇在梅丽的脸颊上。
成年男子用力的一击,打得梅丽眼冒金星,一张脸顿时整个都红肿起来,梅丽吐出一口血沫,依旧不服输,如同一只受了伤的母狮,瞪视着刚刚给了自己一巴掌的男人,咆哮道:“混蛋!别以为这样我就会相信,你们都是虚假的!是幻象!都不是真的!”
那人被她那愤怒的眼神瞪视着,不由的打了个冷战,嘀咕了几句骂人的话,随即又躲到了一边。
梅丽喘着粗气,长时间的高声呐喊让她的喉咙好像烧起来般,火辣辣的。被关入酒窖后梅丽就没有中断过对于发生在周围这一切的思考。
黑暗的环境,长时间的幽闭让梅丽有大把的时间去回忆这一路发生的事情。她觉得进入幻觉的开始应该就是从见到那被雾气笼罩的小镇时。记忆中,路边的镇子的建筑风格没有现在见到的镇子来的老旧,路旁还能看到一些原本世界的东西,比如路灯,比如广告牌。
但等到遇到前方道路塌方,不得已回返时看到的情景又稍稍变了变,那些现代化的东西少了一些,但当时四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原本来过一次的地方再回去,要是没有特别留意,谁又会注意到有什么不显眼的东西少了,再加上去时都是坐在车里,对外头的一切也只是粗粗看过。
等到进到镇子时,没有察觉到异状的四人便如同平常般行走,当时梅丽虽觉得这被浓雾笼罩的镇子有些不对劲,却也无法说出究竟有哪里不对劲。
到后来寻找旅店时,梅丽记得进入第一家正在办丧事的旅店时便有些不对劲,按理说办丧事应该会围着很多人,从外头都能看出来,但当时是四个人都进入了旅店才发现里头在办丧事,这点就很奇怪,至于后来凉子所说的看到照片上是只乌鸦这一点,梅丽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
之后,到达第二家旅店时,当时店里的摆设虽然陈旧,但一些东西器物却还是有着现代化的感觉,比如电灯,比如林夕使用过的电话,再到屋子里,除了没有电视机,除了房间有些陈旧以外,也并没有什么特别惹眼的地方。
有电灯,有抽水马桶淋浴室,还有热水供应,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四个人都没有发现自己所处的这个镇子有些古怪,当时外头起着大雾,天气又是很冷,也没有人会提议说出去转悠转悠,或许当时出去看看的话便会觉察到这个镇子的不对。
再之后……梅丽搜肠刮肚的回忆着,细细的想着见到的每一场景每一幕,第一天晚上在餐馆中见到的那些菜单也好,餐具也好,食物也好,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疑惑,这证明了这一切都还是比较接近现代的,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到后来回到旅馆时,在一楼没有见到那旅馆的老板娘,当时所有人也没有觉得奇怪,而自己印象中,那时的旅馆一楼,原先林夕打电话的角落里已发生了变化,原本放在那里的电话机变成了花瓶。
幻象是在变化的,至少在最初的那段时间,是在不断变化的。这是梅丽得到的结论。
到第二天时,再次醒来的梅丽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和凉子都为昨晚见到的那一幕而疑惑,并没有觉察到房间的变化,现在细细回忆,似乎醒来后的房间又陈旧了一些,原来的浅色墙纸变得泛黄,卫生间的洗浴设备也有了锈迹。可当时依旧没有人注意到这一些,一方面的原因是众人都想着别的事情,没有特别注意周围的变化。一方面也是没有人会想到四周会变化,谁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形,又有谁会往那方面想。
等到下楼结款时,还是没有看到旅馆的老板娘,当时前台上的设备还算是新式,并没引起任何人的察觉,随即林夕付了房钱,四人沿着来时的道路往回走。
之后便发现原来的道路不见了,车也找不到了,直到这时,四人才发现了不对,林夕将一切归于穿越一说,当时的大家都未细想,也都信了,可静下来细细一想,却能发现之前的一切都透着不对劲。
可就算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幻象又如何?身处幻象之中,那自己真正的身体现在又是怎样?是安安静静的待在车里,还是躺在路边任凭风吹雨打。梅丽没有多想,也不敢多想。
她觉得现在应该想的是怎样才能摆脱目前所处的幻象,回到现实中去。台下群情激昂,自己被绑在木柱上,眼看着就要上绞刑架,虽早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象,可谁也不知道幻象中的自己死去之后会带来怎样的影响,尽管有可能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也有可能会直接醒来,但梅丽却害怕着另一种可能,就是自己现实的生命会随着幻象中自己的死亡而死亡……
梅丽费力的大声说出自己能够想到的一切,一个人的智慧毕竟有限,若是这几个远比自己有见识的同伴能够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幻象的话,或许他们会有主意脱离幻象,只是令人沮丧的是,作为几人沟通交流的中心——林夕不在这里。
即便费力的把心头所想的说了一遍又一遍,却依旧无人明白,更不会有人回应自己,这种痛苦让梅丽几乎发狂。
绞刑架树立完毕,随着下方逐渐增大的激动喊声,一脸冷漠的两个行刑人上了台,他们沉默的在被绑得严实的三人面前看了一遍,随后停在了梅丽面前,或许是因为梅丽依旧没有放弃希望,不断的述说使得他们觉得很吵闹,于是梅丽成为了第一个被绞死的对象。
绳索被解开,但紧接着两只手又被从后面绑了起来。接着梅丽便被两个壮汉押解着送上了绞刑架,她愤怒的挣扎着,想要张口咬那些人的手臂,却被身后伸出的一只手抓住脖颈,死死的掐着,根本不能转动头部。
镇民的情绪达到了顶点,喊着叫着,狂热的好像邪教的狂信徒,当绳索套在梅丽的脖颈上时,这个来自雪山的女孩依旧没有放弃希望,大声的喊着叫着,试图从这该死的幻象中清醒过来。
然而,没有成功。
脚下踏足的台子被抽空,身子猛的向下坠去,却被绳索拉住了,绷直的绳索下方紧紧勒住梅丽纤弱的脖颈,她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痛苦,纤弱的脖颈显然无法抵受住身体的重量,她感觉自己的脖子好像正在一点一点的断裂开来,巨大的痛楚让她几乎昏死过去,她奋力的踢打着,试图踩到实地,但却始终没有成功。
勃颈处的巨大痛感以及窒息的感觉一点一点的带走梅丽鲜活年轻的生命,就在她快要临近死亡的那一刻,她眼前的天空中腾起了一股青烟。
那是什么……死前的幻觉吗?……
但下一刻身子便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冲力,下方的人群一个个都站不稳了,失去平衡摔在地上,这不知用了多少年的绞刑架在震动中忽然发生了断裂,梅丽重重的摔在地上,但她却丝毫没有理会这份痛楚,她贪婪的呼吸着,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喉咙依旧疼的厉害,但再没有什么比重获生命更好的感觉了。
被绑在木柱上的凉子睁大了双眼,远远的望着东北方向那高高腾起的青色烟尘,刚才地面上那可怕的震动并不是梅丽以为的幻觉,而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凉子觉得这一切肯定与林夕有关。
镇民吵闹的议论着,转过头远远眺望着东北方向,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面露惊恐,有人在胸口划着十字,有人则开始寻找起自己的家人,不好的预感笼上了每一个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