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一句话,林夕才恍惚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想坐起身,却发现身子使不上力,连简单的一个动作都无法做到。
“别乱动,乖乖躺着。”凉子伸手制止了林夕的动作,她在脸盆中拧干了毛巾,叠好,放在了林夕的额头。
林夕有些恍惚,张了张嘴,干哑的嗓子几乎要喷出火来。仿佛听到了林夕喉间发出的那声轻响,凉子立刻拿过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杯子,扶起林夕的头,将杯子凑到了林夕干裂的唇边。
林夕贪婪的喝了两大口,杯中的水是温热的,甘甜无比,感受着温水从喉间缓缓的流入腹中,林夕才稍稍感觉好过了一些。
凉子缓缓的将他放平,在一旁认真的为他整理着被角。
直到这时,林夕才惊醒,疲惫的双眼睁着老大,看着那天花板,天花板很陈旧,上面还有盏老旧的日光灯,现在倒是没有点亮。“这里是哪里?”他张了张口,嘶哑的声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凉子看了看四周,低头望向一年古怪的林夕,“好像是一个研究站,是梅丽找到的。”
研究站?大病中的林夕脑袋并不灵光,想了好久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还有……别人吗?”
来自日本的女孩摇了摇头,又很是反常的多补充了一句:“看起来这里的人跑的很仓促,东西剩下不少,正好便宜了我们。”
林夕听到这句话心中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细细琢磨才发现凉子今天话语中有着从未有过的轻快。他怔怔的盯着凉子,两人对视了几秒,凉子便低下头去,轻轻的抚摸着那小东西柔软的耳朵。
那份古怪转瞬即逝,林夕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又问道:“梅丽呢,她去了哪里?”
“去外面找吃的了,这里存储的食物都被野兽糟蹋了。”
手中的枝条一下一下抽打在地上的积雪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痕迹,梅丽好整以暇的看着那雪地上留出的痕迹,得意的吹了声口哨。雪地中的脚印很清晰,小小的,蹄印鲜明,梅丽知道这是什么动物留下来的,狐狸,在雪山之上偶尔也能遇到几只雪狐,一个个都很狡猾,跑得飞快,只是它们身上的气味着实让人不忍恭维,梅丽隔着数十米都能清楚的闻到。
狐狸并不算是好的食物,但现在这时节,可不是挑三拣四的时候,只能逮着什么吃什么,由于那高效率搬运工的离奇失踪,一屋子的鱼几乎大半都被留在了冰原之上,三人虽带了很多,但在几日的行程中要不是吃掉了,要不是不小心损坏丢弃了,到了今天几乎要断粮了。
“抓到以后炖汤喝,给那个生病的家伙补补,肯定夸我能干。”梅丽得意洋洋的想到,习惯性的搓了搓鼻子,鼻子边上那看起来很是俏皮的雀斑因为运动显得红红的,煞是可爱。
梅丽算不得漂亮,在雪山上长大的孩子怎么也不可能长得像凉子那般精致,皮肤粗糙,肤色显得红红的,是生活在高海拔地区的标志,她看起来像个野孩子,头发乱糟糟的,却红的像一团火,在这白色的世界中分外醒目。梅丽总是嫌弃头发太长影响行动,总是稍稍长点就急不可耐的剪掉。刚开始与林夕几人相遇时,那头乱发更是一团糟,后来相熟以后,凉子便帮她稍稍修剪打理了一番。这粗粗一弄整个人倒是少了点野孩子气质,多了份假小子气质。
梅丽却并不讨厌现在的造型,对她来说,起码现在的头发很适合行动。她身子散着淡淡的热气,在林中健步如飞,踏着厚实的积雪,整个人却轻的几乎是飘在雪上,行动如风。
梅丽嗅了嗅鼻子,寒冷的北风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味,却难不住梅丽,梅丽嗅觉相当的好,她能在离家门五米外,没有开门的情况下嗅出爷爷有没有喝过酒,又喝的是哪种。现在追踪一下风中的气味自然也不是难事。
快速的判断出方向,那火红的头发在林中奔跑,灵活,敏捷,全然看不出是一个女孩子。梅丽素来都好动,性子也是大咧咧,热切的很。很小的时候便在雪山上独自来回,自然不会害怕单独行动,相反她还有些喜欢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要是换成平时,林夕肯定又要在后头嘟囔着喊着,“小心些,别摔了。”
不过今天,那个惯常响起的声音却不再响起,那个总是把自己当小孩子看待的男人病了,很严重。梅丽这般想着,身子微微一顿,调整了下方向,随后跑到了一棵桦树底下。
桦树底被积雪覆盖,不过梅丽还是闻出了那股味道,用手上的枝条轻轻戳了几下,便判断出了洞口在哪里,也不顾大雪的寒冷,就这么蹲在地上开始扒起雪来。没几下便露出了一个不大的洞口,里头黑幽幽的,隐隐有一道警惕的目光从里头传来。
“哈哈,抓到你了!”梅丽一伸手便将那窝中的狐狸抓个正着。这狡猾的生物似乎是抵受不住严寒的侵袭,虽然还活着,但已是奄奄一息,被梅丽抓住不但不挣扎着想跑,反而是本能般的向梅丽身上靠了靠。
“咦?你也觉得冷啊?哈哈,也是个没用的,没有梅丽厉害!”梅丽笑着将那瘦削的狐狸抱紧,摸了摸又摇了摇头,心想:有点瘦,估计只能吃一顿。不过也没多想,沿着原路返回。
那科研站是梅丽首先发现的,面积不大,约莫六七间房间,其中可以住人的更是只有两间,里面断了电,堆放食物的仓库更是一团糟,估计是林中的动物抵受不住饥饿的痛苦,大着胆子去闯了闯人类的住处,没想到一下便发了财。或许此刻怀中的狐狸便是其中之一。
虽然没有食物没有电,不过能找到这样一处安歇之所还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毕竟不用再在冰天雪地中挖个雪洞将就将就,也许林夕就是因为这样才得病的,梅丽这样想着,脚步轻快,在林中跑的飞快。
她与凉子已粗略的看了看研究所里头的东西,一些昂贵的实验器具被两人随意的丢在一旁,那些厚厚的资料书籍却被两个不知珍贵的女人拿来用来生火。食物虽然没了,但仓库里倒是堆了不少柴火,这些干柴不知是放在这里多久,点着以后散着淡淡的尘土味。
“我回来了!”推门而入,寒冷的风吹入屋中,地上的一些废纸被吹的满屋子飞,哗哗乱响,梅丽连忙将门重新关上,一下子便安静了许多。里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随即凉子出现在了门口。
梅丽正要大声的吆喝一下自己抓回来的雪狐,却见凉子竖起食指放在嘴巴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指了指里屋。梅丽立刻明白过来,连忙捂住嘴,不过眼中立刻多了份欣喜,她小声的开口问道:“醒了?”
两人的语言不通,对话总是牛头不对马嘴,不过这么久的相处让彼此间早已形成了一种特殊的默契,往往能凭借着简单的手势与表情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见到确定的答案,梅丽嘻嘻一笑,举着那贪恋着温暖的狐狸得意的晃了晃,随后轻手轻脚的走进了一间两人整理出来的屋子,在那里梅丽记得有些刀具。
割喉,放血,剥皮,剁肉。年纪小小的梅丽十分娴熟,若是放在外界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往往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见到个蟑螂也要大呼小叫好一阵,又有谁能像梅丽这般毫无心理障碍的做着这些事情。她们不会明白梅丽为何能这般心狠,将那皮毛很是漂亮的雪狐这般对待。而梅丽也同样不可能去理解她们所想的内容,对于梅丽来说,这只是猎物,猎物是用来吃的,既然如此自然要剥皮,自然要放血,自然要切成一块块,要不然,她抓来做什么?
成长的环境决定了她们不同的性格,而命运又将性格不同,生活环境也全然不同的几人凑到了一块。
凉子在边上打着下手,偶尔去里屋看看再次入睡的林夕,确定他没事才会安心的出来。凉子同样的对被拨皮抽骨的狐狸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没有怜悯,相反她还觉得梅丽的动作有些慢,若是这狐狸肉做成的肉汤能够加快林夕的恢复的话,她不介意自己动手宰上几只。
倒是那只被林夕取名叫毛球的小家伙一直战战兢兢的躲在门边,看着抬起又斩下,斩下又抬起的菜刀瑟瑟发抖。两只乌黑发亮的大眼睛看了看自己,似乎是知道自己肉少才松了一口气,一只耳朵弯折着揉了揉脑门,就好像是在模仿林夕擦汗时的动作。
柴火烧的很旺,一旁的凉子一直认真的注视着,偶尔走到墙边,检查一下屋中的物件能否用得上,又看看是不是哪里有条缝,导致寒风的钻入。这是自从极夜号出事以后,最好的休息所在,唯一让两人烦忧的便是林夕的病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