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冷的寒风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白净的雪原被鲜血与残肢所玷污,散乱的尸身全无生机,几分钟前它们还是埋藏在雪中伺机捕猎的陷阱,而现在却一个个都成了别人的猎物,弱肉强食的时代,谁更强谁便能活到最好,它们错只错在挑错了对手。
断裂的残肢中有些还在本能的抽搐,潮热的血液流淌在雪地之上,使得地面上的积雪融化了许多,泛着肮脏的血沫,难闻的气息几乎让人作呕,却吸引了附近一带几乎所有的秃鹫。
这些腐尸清洁工何曾见过如此情景,一个个都欢呼雀跃,从四面八方飞来,黑压压一片,多的近乎让梅丽无法靠近。对于这些几乎有一人高的丑陋畜生来说,食欲高于一切,即使面对位于雪地之中那个杀气凛然的人类依旧丝毫不惧,扑腾着翅膀,从梅丽身边掠过,去啄食,去撕咬那些已再无反抗之力的怪鳄。
光辉女神轻轻一甩剑刃,污血飞溅,而她手中那如艺术品般精致的审判之剑又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整洁,光辉女神将手中长剑直指苍穹,随即自上而下缓缓劈下,同时身子向下一沉,当剑尖指向斜后方时,向前方发动了无比坚毅的冲锋。
几十米距离只用了短短的三秒便跨了过去,凛冽的杀气惊得那些三头秃鹫四散飞起,徘徊在空中不敢下落。冲锋的余劲将前方的雪地弄得一团糟,几棵根基不稳的小树立刻歪倒在地,一些尸首则被翻滚的雪花掩埋于其中。
光辉女神收起手中武器,表情虔诚的行了单膝跪礼,随后消失不见。梅丽发动那次冲锋并非想要攻击谁,而只是单纯的想要从中心区域退出来,附近的尸首上到处都是三头秃鹫,她可不想就这样走出去,谁知道那些傻鸟会否急红了眼,“不小心”的对自己发动攻击。
至少到现在为止,那些丑陋的扁毛畜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攻击愿望,一直以来都表达着对尸体的强烈兴趣,而对活着的梅丽不问不顾,之前那段时间,四散涌来抢食的它们被梅丽接连斩杀了数只,可依旧没有改变任何行动,既不慌乱的逃走,也没有因为同类之死而愤怒的对梅丽发动攻击,仅仅只是保持着原本的行动,只表现出了对怪鳄尸体的强烈兴趣。这让梅丽不得不摇头感叹,吃货还真是一根筋。
梅丽远远眺望那远处的山丘,可看到的结果却失望了,叱咤摩罗的身影已消失不见,也不知是在何时消失的,至于究竟是胡悦轩获得了战斗的胜利,还是被打败了,远处的她根本不得而知。
梅丽的脸上堆满失望,她知道今天被这里一耽搁,已经没了到达那处山丘的机会,从此地过去,若是放在平时起码还有两个小时的路程,算上回程的那段时间,不出意外的话勉强能够在天黑之前赶回研究站。
但现在叱咤摩罗已消失不见,很有可能那名让大伙挂念的天选者离开了那处山丘,在勉强赶过去也很难见到,更何况,梅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踝。她弯下身子,将裤腿提起了一些。
脚踝处那几处牙印被鲜血染红,看起来格外渗人,伤口虽没有再继续流血,但之前的那番打斗似乎又扩大了伤口,现在疼的厉害。
她从怀中取出一些纱布条,这是几日来凉子督促她带在身边的东西,另外几瓶药她嫌麻烦都留在了研究站,只带了这小小一卷纱布在身边,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在这冰天雪地缺医少药的情况下,也没有再好的措施了,只能寄希望于那些怪鳄的牙齿中并没有毒腺,要是有毒的话估计可怜的小梅丽会陷入麻烦。
想起那些怪物的牙齿,梅丽便不由的后怕,竟然能对全身披甲的守护者造成这样的伤害,其杀伤力可见一般。她对此很有兴趣,向前几步,挑了一具尸首,一剑切下了那怪鳄四瓣嘴中的一瓣最前端的一截,随后忍住恶心拿起那一截嘴部,跛着脚走向了边上的一棵老树,将那截嘴部长满牙齿的一面按在那老树树干上,只是轻轻一拉,那粗糙的树皮立刻被撕扯开来,无数道细长的缝隙中可以看出树干内部的模样。
梅丽倒吸了一口气,心中暗叹这牙齿的锋利,思索一番,却又想起至今还是空手,要是不带点食物回去,仅存的那些储备粮绝对不够三人吃,再三考虑之后,只得切下一只怪鳄的后腿,并再拾起了一只个头稍小的死秃鹫,向着原路返回。天空又变得阴沉,大雪即将到来……
与外头的天寒地冻不同的是,研究所内的屋中依旧很是温暖,火堆烧的很旺,上头的水壶中发出水沸腾的声响,突突突的很是热闹,而屋中的两个人却没有理会即将烧开的热水。
“慢点,慢点,好好。”凉子小心翼翼的扶着身旁那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人,他正慢慢行走着,每一步都是那样的缓慢。
大病一周的林夕感觉自己几乎整个人都要瘫了,再一阵好说歹说下,才说服凉子帮着自己做一些恢复练习,可站起身还算容易,要想向前跨出几步,便难如登天。
他只觉得自己的身躯几乎无法控制,绵软无力的腿部向面条般,极难支撑自己身体的重量,膝盖疼的厉害,每一步跨出都得付出极大的痛苦,只走了三四步,他已满头大汗,并且身子也很不情愿,或者说很令他羞愧的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凉子身上——只有这样他才能勉力的支撑住身体,不会一下子便栽倒。
严格来说,这并不是一场糟糕的体验,凉子的身子很是柔软,如此接近的距离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呵气如兰,要是放在平时,着实是一种香艳的感觉,但林夕却没有太多心思去感受这份美妙,无力的身躯让他很受打击。
“先这样吧,慢慢来,别急。”凉子敏锐的捕捉到了身旁男子的懊丧,笑着宽慰道,她费力的帮助林夕重新坐下,只是简单的几步却让两人都一身是汗。
凉子拿过一块热毛巾,递给了一边面色阴郁的男子,开口劝道:“你都病了那么久了,怎么可能一下子便完全康复,还是用几天时间恢复下吧。”
林夕点点头,心中知道她说的很对,但另一方面,如今的局势却不容他多做休息,这世界一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多少人因为这场灾难而丧生,本来打算尽可能快的找到事情的原因,却不想到来到这里以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如今自己倒成了最大的累赘。
林夕仿佛能够亲眼看到那些倒毙在雪地中的可怜生灵,那些因为食物的匮乏,因为停电,因为屋子被大雪压塌而死去的可怜人。他握紧拳头,黯然的摇了摇头。“都怪我……”
凉子并不能太理解林夕的这种心思,对她来说,生命是需要自己把握的,并不是依靠别人的帮助。如果什么都等待着别人的帮助,那是彻彻底底的弱者,凉子并不喜欢弱者。但她也明白,对林夕说这些只会让两人变得疏远,只能柔声宽慰道:“急也是没有用的,前面的情况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只有先养好身体才能面对前面的困难。”她掖了掖被角,起身将那沸腾的水壶取下。
水蒸气向上飘起,让整间屋子都如起了雾般,平躺着的林夕安静的看着屋中的同伴忙这忙那,心中不免有了些愧疚。“你经常做这些吗?”
“嗯?”凉子显然没明白林夕的意思,疑惑的应了一声,漂亮的双眼好奇的望着床榻上的对方。
“额,我是说……这些活,现在会做这些事的年轻人也不多了。”
听出了林夕话中含有的一丝赞赏,凉子微微一笑,低着头继续忙着手中的活,轻声答道:“从小到大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生活,要是不会做的话长不了这么大。”
林夕微微一愣,听出了对方话中的含义,叹息一声,询问道:“你父母呢?”
凉子依旧没有抬头,“在东京。”
“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住?”一直以来林夕都没有问过这个问题,但今天很空,两个人在屋里不说些话,气氛会有些古怪。
凉子的手顿了顿,似乎陷入了思索,不多时,她摇了摇头,“他们的生活不是我喜欢的那种。”
“嗯?”
凉子又陷入了回忆,等了很久才有了答复:“在那个家里,有种说不出的疏离感,父亲……他每天工作都很忙,一天到晚只有早上出门时才能见到一面,晚上到了十一二点他才会醉醺醺的回到家里,那时我已经睡着了。”
“你母亲呢?”
“母亲她一直在家里。”凉子顿了顿,眼中浮现出了一抹忧伤,“她有了别的男人,一个年轻的男人,我见过几次。”
林夕张大了嘴,他何曾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心中已很是后悔,后悔冒昧的询问这些问题。“对…对不起。”他有些忙乱的想要起身道歉,却被走过来的凉子伸手制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