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包扎之后,叁人又去警局做笔录。
回去路上,谢麟看程耀司表情,刚跟死神擦肩而过,他竟没一点后怕,眸光微淌之间,是尘埃落定的轻松。
他略一思索,开口问道:“你早想到袁建邦会来杀你是不是?”
程耀司眼梢处抖动着笑意:“不能确定,但有这个准备。现在很好,省得我再浪费时间。”
他做事总有后手,谢麟怪他:“那你要跟我说一声,我就再准备更充分点了,万一他们是找别的方式动手呢?”
程耀司此时收起笑意,眉眼一深,手指在大腿上无意识敲着,实际上他虽然考虑到这一层,但在他的推测中,袁建邦对他下手的几率其实很小。当时他把袁明赫弄到警察局里,走的是一个叔叔的路子,袁明赫没可能知道他是谁。即便袁建邦知道蹲警局那件事认为他跟袁明赫被杀逃不开关系,单是要找出他这个人,也得需要一点时间。
不愿意搞打打杀杀那一套,他的身份也不合适,需得一套自己的处理办法。一面把金融港转移到香城,和高层建立进一步的密切合作,这一点,倒不是完全为了林惊墨,他在商场上的敏感嗅觉告诉他,资本流向亚洲是迟早的事情,而昔日亚洲最大的发展引擎窗口,也该重现昨日辉煌。将整个计划落定提前,撬了袁建邦的后台,另一面,和兴义的老大谈一谈,浑水摸鱼搞点事,他再以政商关系向有关部门施压,要求打击香城黑社会,届时袁建邦自身难保,哪还有心思去想报仇。
不知怎么的,就回想起林惊墨跟他提这件事的一幕。
她坐进车里,跟他说:“程先生,我手疼。”
于是程耀司真的感觉自己的手心在痛,他冷声:“去找医生。”
林惊墨安静几秒,转身伸手握门把手,就像本能反应,程耀司立刻锁了门。
心里火气上涌,她怎么都不肯多说一句?
一把抓了她过来,程耀司沉静问她:“我理智回来了,所以林小姐现在这算什么?”
林惊墨看着他,抿唇,踌躇,半天才说:“有件事要跟你说,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她低头牵住他手,“还想知道你这里怎么样了。”
他的暴躁恨怒不甘心,在她那双真真假假的眼睛面前,一下子示弱。
后来,林惊墨跟他说,叶楠楠杀了袁明赫,但情况混乱,她也有份参与,叶仲叙跟她讲会盖过此事,她心里却忐忑,因为她和叶仲叙现在没任何关系,叶仲叙不会管她死活。
她话说得藏一半露一半,但程耀司看得出来,她去找他,提醒他袁建邦可能会因为live house的事情惦记上他是其一,想要寻求他的帮助是其二。
只是后者林惊墨没直说,但她既然找过来,直不直说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他不可能让她每天活在担惊受怕之中。
但有一件事,他觉得林惊墨搞错,沉星辰死的那天,叶仲叙看向林惊墨的眼神,却不像是要跟她没关系的。
他找人稍微调查,知道那天酒吧发生的事情,看起来就像林惊墨说的那样,不知她们俩意外杀了袁明赫,接着的燃气管道爆炸,像人为,大概是叶仲叙的手笔,随后又有周家所为的风声传出。
一个很久没再听过的名字重新出现在视野内,周砚征,但程耀司不知他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林惊墨复仇结束后从没去找过他,程耀司只当他也只是林惊墨当时为了复仇的一个攻略对象,没放在心上过,忽然再见,程耀司感到一丝奇怪。
但当务之急,是林惊墨的小命要紧。
第二天,他就约见了叶仲叙。
叶仲叙对他的来意不明,程耀司也不跟他兜圈子,直接道:“我知道是叶楠楠错手杀死袁明赫。今天找叶委过来,没别的意思,照现在情况继续下去就好,另外,我想叶委以后没必要的话,也不需要再见她了。”
他没说名字,叶仲叙却秒懂“她”是谁。
叶仲叙倏地冷笑:“你威胁我。”
程耀司也笑:“不必说的那么难听,我是商人,擅长的只有交易,跟你谈个交易而已。”
叶仲叙不想跟他讨论他的话究竟是什么性质,心底只觉得被冒犯,神色阴沉:“程先生,你倒不怕我一掀桌子,让你没得威胁。”
“你不会的,女儿和一个心里没有你的女孩子,孰轻孰重,不用外人帮你分清。再者就算你真这么大义灭亲,她有你女儿陪命,也算风光大葬了。”
叶仲叙重新审视起程耀司,他谈笑间隐而不发的张力,不到叁十岁执掌鹏程的人,又怎么会是好对付的角色。
又想起周砚征,叶仲叙往沙发背上一靠,不知道为什么,程耀司似乎不晓得周砚征做过什么,他那句“心里没有你的女孩子”,叶仲叙暗暗嘲讽,将来这句话,总要原路送还给程耀司。
回忆结束,有一些之前被忽略的线索在回忆中若隐若现。
程耀司对谢麟道:“找个袁建邦的手下,我有话想问。”
他说这话时,还看着手里把玩的戒指盒子。
戒指大,这装它的盒子也不小,黑色缎面,里面有金线绣的cys。
钻石拿去时,师傅说,这块蓝钻很稀有,色相色调饱和度都是少见。
他要把世界上一切好东西都给她,月光下的胜利女神,不磨脚的鞋子,钻石——最基本的东西。
这些他见过太多也拥有太多,寻常而已,可若能拿来让她高兴,就变得不寻常。
谢麟应下来,眼角掠过盒子,脑中浮现起他发现自己没留心钱夹时的表情,感慨道:“我觉得那个林小姐很厉害。”
程耀司想起什么,忍不住一笑,意味深长:“唔,她是很厉害。”
谢麟知道他们俩不在一个频道上,笑着摇摇头:“你知不知道,我之前很怕你困在过去里出不来,现在好了,你终于出来了,恭喜你。”
程耀司不说话,他好像仍然无法对顾慈恩释怀,只是,大概不会再被遗憾折磨的徘徊在回忆中。
……
当晚,谢麟就通过非常手段找到一个男人过来见程耀司。
面对程耀司开出的无法拒绝的价码,他话说得很痛快,他们知道林惊墨的名字,发现是个小明星,一搜之下,看到林惊墨在酒吧里被拍的照片。
原本袁建邦要在南粤见周砚征,但有了这个发现,见面被取消,都扑在林惊墨这个线索上,很快,就发现林惊墨去找了程耀司,还拍到他们在车里接吻的照片。
整件事逻辑变得清晰,程耀司和袁明赫有龃龉冲突在前,当天林惊墨去酒吧又遇袁明赫,虽然没拍到程耀司,可她既然是程耀司的女人,有人因她而死,程耀司的嫌疑就很大,再加上他来香城搞得金融港计划,很明显便是他杀了袁明赫,又要趁着袁建邦没搞清楚前料理袁建邦。
他说完几句后,谢麟已察觉到不对,心脏蹦跳着去看程耀司,他面上几乎失去血色,屋里的气氛因为他,忽然变得沉压至极。
层层迭迭黑暗降临,程耀司似一尊被巨大的痛苦封印的雕像。
双眼里被什么击垮,重塑的一切轰然崩塌。
谢麟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神色,一怔之后,让那个人离开,转身走向他,还没开口,听到他喑哑压抑的闷声吼:“出去!”
像被激怒却因深受重创而难以发声的兽。
谢麟叹口气,刚出门,屋子里便传来各种东西被砸碎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对手戏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