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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革命党受挫(四)
    高高挂在空中的侦察气球让人民党的同志感觉极为不习惯,大家并非不习惯侦查气球的存在,而是不习惯敌人那边升起了侦察气球。
    “能把气球打下来么?”好几个指挥员忍不住向黑岛仁抱怨。
    看着远处空中的气球,黑岛仁心里头也跟吃了个苍蝇一样。尽管如此,黑岛仁说出的却是别的内容,“同志们,我上过气球。新军的望远镜倍数不高,这个距离上他们其实看不清楚的。大家用望远镜看看,能看清气球上的人么?咱们好好隐蔽,他们看不到咱们的。大家给其他同志们说清楚,让大家好好隐蔽,放心作战。”
    同志们当中已经有不少人举起望远镜看过气球,气球吊篮里头的新军影影绰绰的根本看不清楚。听黑岛仁这么一说,大家也放下了心。战士们只是心里头别扭,各级指挥员把这个理由说清楚,加上让同志们一一用望远镜看了气球,总算是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黑岛仁心里头暗自庆幸,他的话固然是实情,不过黑岛仁却没有说清楚,人民党的望远镜放大倍率有限。如果敌人拿的是更大倍率的望远镜,他们未必看不清楚。
    “以后绝对不要再打这种无意义的阵地战了。”黑岛仁暗自下了决心。如果是在广阔的农村,黑岛仁绝对有信心用五百多人拉着上万敌人到处走。敌人若是敢紧追不舍,黑岛仁有信心花上几天牵着这敌人上万人的鼻子把他们给溜散架。最后筋疲力竭的敌军被带进伏击圈里头,其他以逸待劳的伏击部队一击就能歼灭敌人。
    以前提起农村,大家都觉得农村又苦又累,在人民党致力建设农村之后,根据地广大农村可是大有可为之处。只要和广大人民紧密结合在一起,任何敌人都是可以轻易战胜的。别看现在南京的数万敌人刺猬般集中在一起,看似难对付。只要这几万人进入根据地一个县,这点子兵力根本就不算什么。
    想到这里,黑岛仁心里头生出一种懊恼,如果在这次出兵之前他就有这种感悟,肯定不会被上万人大会战这种东西迷惑住。安排撤退路线,紧急安置搬运伤员。虽然效果也未必能有多大,可总比现在要好些。只要能够脱离与敌人这么近的距离,就算是打阻击,也是有很多其他的办法可以采用的。不过到了这时候,想那么多已经没用了。黑岛仁把与战斗无关的想法驱逐出去,他的注意力开始放回战场上。
    工农革命军从不放弃修建工事,即便空中有敌人的气球存在,连接各个阵地的交通壕也能遮蔽住部队运动的身影。猫着腰连爬带跑,黑岛仁把两个连的防御阵地走了个遍。鼓舞同志们的士气,查看防御体系的特点。即便是清军大队开始向工农革命军的阵地推进,战前的最后准备工作依旧不能马虎。
    战士们士气高涨,丝毫没有因为兵力对比过于悬殊,有着丝毫的畏惧心理。大家低声与擦肩而过的黑岛仁打着招呼。最高指挥官亲自到了身边,意味着自己并没有被指挥部忽视,指挥部知道自己面对什么样的局面,这对于战士们的心理鼓励很大。
    战士们并没有紧张的观察敌情,而是开始最后一次检查步枪。准星有没有松动,准星位置是否定固定在校枪后刻下的标志上。有些手脚麻利的战士甚至把枪大概拆开又装了一遍,保证内部零件运行都没有问题。
    在战士们做战斗前最后准备的时候,黑岛仁已经视察完了阵地,回到了指挥阵地上。指挥阵地是在阵线中间一个视野最好的部分。这里却没有布下太多兵力。在掩体内,黑岛仁居高临下的看着敌人逐渐靠近,冲上了的清军前后两部大概有六百多人,呈现标准的横队进攻模式。于昨天的新军表现可以说一模一样。
    “这些人就不吸收一点教训么?送死就没有送够?”黑岛仁身边的二连连长忍不住说道。部队并没有全部上前线,第一线上布置的是一连的部队,二连只上了一个排。其他三个排作为预备兵力留在靠后面一点的位置上。二连连长自然在前线上观察敌情。
    “没办法,他们就学过这么打仗。”黑岛仁的语气里头有着安心的感觉。
    “希望如此吧。若是他们这么进攻,咱们绝对能守的住。”二连连长也感觉有些安心。
    王有宏实在没有想到,清军的行进根本没有遭到人民党的攻击。先头的两个营不仅越过了山谷中间的阵地,甚至越过了昨天人民党猛烈打击下,新军用尸体组成的“死亡线”。清军进攻部队的聒噪声渐渐远去,人民党把守的山头上依旧是一片死气沉沉的静寂。
    “问问气球上的人,人民党到底在哪里!”王有宏不知道第几次催促了。
    过了一阵,消息传了回来。“人民党的医院里头有人。人民党的军队有些躲在山头的石头后面。看不清楚。”
    “让他们仔细看!说清楚到底躲在哪里!”王有宏怒道。几次问话,气球上的人都说人民党躲在山头上。这不是废话么!王有宏不用看就知道人民党躲在山头上的石头后面。具体位置在哪里呢?气球上的观察员语焉不详。如果不是觉得留了身份,王有宏恨不得亲自上气球去看看。
    拿起望远镜,王有宏看向阵地。打头阵的清军已经到了对面山坡下面,蚂蚁一样的人群向着山头上爬去。人民党并没有开枪,清军爬上山坡,越过了半山腰,距离山头越来越近。
    “难道乱党逃跑了?”王有宏忍不住问身边的人。
    “这……”王有宏身边的军官也没办法回答。五百多人面对上万人的时候,他们无法想像坚守需要多大的勇气。
    王有宏自己也开始有些怀疑,人民党其实早就跑了。他再次用望远镜看向山头,人民党的那面旗帜依旧孤零零的插在山梁上。怎么看都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正在此时,远远的突然传来了枪声。望远镜的视野不够宽阔,王有宏放下望远镜,搜索着战斗爆发的地方。
    开枪的是清军,马上就要冲上山梁的清军停了下来,最前排努力开始列成横队对山梁上开火,后面的清军不断的努力跟上,试图维持住一条战线,用火力压制住敌人。这是排队枪毙最标准的战术之一。
    连忙举起望远镜把镜头对象那条战线,王有宏努力想看得更清楚。然后王有宏清清楚楚的看到,清军的战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被打出一个又一个的缺口。临近山梁的部分地势比较陡峭一些,被打倒的清军如同麻袋一般沿着山坡滚了下来。虽然重赏极大的刺激着清军的士气,后头的清军不顾敌人火力凶猛,不断的冲上来补进队列里头,可是怎么补人,整条队列都越来越稀疏。在镜头里头看不太清楚,王有宏忍不住放下望远镜大喊起来,“怎么回事!”
    黑岛仁距离阵线近在咫尺,他看得极为清楚。本来的计划里头,是要让清军靠的更近之后才射击的。在部署的时候,部队已经制订了一个射击区域。但是清军进入射击区域后没多久就开始惊叫着停下射击。想来是有些战士隐蔽的不够好,被发现了。部队自然不可能被动挨打,对射就开始了。
    清军训练的不错,开火的士兵有些站着,有些蹲下,光看外表也像模像样的。但是花架子是没用的,单发步枪射速太慢,工农革命军的五连发汉阳造射击速度虽然被刻意压制,那是为了追求准确性。双方距离只有二十多米,每两枪,就有几个清军中弹。听起来稀稀落落的枪声,杀伤力大的惊人。清军原先试图维持一条五十人的战线进行队列射击。不到一分钟,在不断有清军补充进战线的情况下,五十人的战线就缩水成了不到三十人。
    又过了一分钟,三十人的战线缩水成了十人。黑岛仁的观察中,这一分钟里头最少有五十几名清军被打倒在地。试图维持阵线的清军顶多放了一枪,站在那里不到十秒,就被子弹掀翻在地。为首的清军再也战斗不下去,他们开始逃窜。
    工农革命军划出的“射击区域”是能保证最佳射击效果的区域。子弹从背后无情的飞来,逃窜的清军因为有了移动,所以原先两发子弹才能打倒一个清军的情况变成了四法子弹打到一个清军。工农革命军的射击密集稍微加大了一些,逃脱的清军就纷纷毙命。由于他们往山下跑,尸体倒下之后冲力更大,黑岛仁看到甚至有清军从山坡上滚下去,越过了半山腰,快到了山脚下才停住。
    当原本就不算稠密的枪声停下之后,清军伤亡了两百多人,第一波冲锋被彻底打败。逃的性命的清军士兵一路败退到山谷中才停了下来。
    不用黑岛仁催促,部队已经开始统计伤亡。听到汇报之后,黑岛仁忍不住瞪大眼睛问道:“你确定没错么?”
    “是的,只有一个同志受了伤,肩头中了一颗子弹。受伤的同志已经送去医院了,其他没有伤亡。”通讯员自己跑遍了整个阵线,得到的情报绝对无误。
    “呵呵呵!”二连长的笑声听不出是冷笑还是大笑,反正融合了高兴与嘲讽这两种情绪在里头。
    黑岛仁看了二连长几眼,发现自己竟然无话可说。
    “第十一营全军覆没?!”王有宏眼睛瞪圆了。要知道,昨天和光复会上万人马打了一天,新军伤亡也没有过千。更没有说一个营三百人全军覆没的事情发生。现在和人民党打了不到十分钟,冲在最前头的江防军第十一营居然全军覆没了。很快,更准确的情报穿了回来。有三百人的第十一营,军官非死即伤,全营没受伤的只有不到四十个人。
    王有宏上去一脚就踹翻了前来报信的通信兵,“谎报军情这可是死罪!”王有宏喝道。
    通信兵见王有宏暴怒起来,他连忙爬起身跪下,“王统领,前面查看的结果的确是如此,小人绝不敢诓骗大人啊。”
    王有宏身边的军官们也是脸色难看到极点,刚交战的时候,冲在最前头的部队肯定伤亡大些,大家都能想到这点。但是一支部队片刻间伤亡达到九成,这也未免太骇人听闻了。
    正在军官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时候,却听王有宏恶狠狠的说道:“传令,让三十五标进攻。无论如何,都给我攻上山头。”
    王有宏的声音里头充满了愤怒与怨毒,语气激烈的令人感到恐惧。
    新军的进攻更加有章法些,好歹炮击开始了。唯一问题就是,气球上的观测员根本无法指出人民党的阵地具体位置,炮兵只得到“向山头开炮”的指令。这让炮兵们感到了极大的为难。不过必须说明的是,即便是气球上的观测员们指出了具体位置,以新军炮兵的水准,他们准确命中的可能也完全是靠运气。
    好在人民党把山谷完全给让出来了,新军的炮兵们把阵地设在山谷中间靠前的地区,隆隆的炮声中,山头上随机的暴起了诸多烟尘。当炮弹偶尔落在山头附近的时候,清军的队列里头就爆发出一阵欢呼出来。
    即便是低水准的炮击,炮弹数量充足的情况下,也真的给人民党造成了伤亡。工农革命军一个班的阵地被炮弹击中,造成了一死两伤的情况。
    “新军是嫌炮弹不要钱么?”二连长有些紧张起来。一个小时之内,新军最少打了一百多炮。如果工农革命军有这么多炮弹,最少也得打掉敌人的好几个重要火力点,或者打散敌人的几个重兵冲锋集团了。
    “不用担心,他们坚持不了多久的。”黑岛仁劝道。
    果然,炮兵很快就得到了王有宏的命令,“不要再开炮了!”
    炮弹花费甚大,盛怒中的王有宏的理智依旧能明白不要浪费钱财的道理。战斗从炮战又变成了步兵冲锋的模式。
    新军打来打去还是唯一的特点,横队进攻,队列射击。人民党的散兵线不是把部队平均的分散到整条战线上去。有些地方宽阔的战线上只有寥寥数人。而火力要点上则可能放置了一个班的部队。整条战线上,牵制与消灭并存。随着清军部队进攻路线的变化,防线上的配置也随之变化。
    打退了清军的第四次进攻之后,虽然没有参战,却因为观察指挥,同样精疲力竭的黑岛仁突然来了句中国古话,“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二连长完全能够明白黑岛仁想说什么,指挥部里头战斗中要观察指挥,战斗停止的期间,要研究兵力配置,要对敌人的行动有预测评估。只是一场指挥五百多人的战斗,战线顶多一千米。可是就耗尽了同志们的精力。
    第四次战斗其实打得很险,二连长回想起来就感到背后发凉。当清军试图发挥兵力上的优势,从三个方向上打过来的时候,真的让指挥部所有同志心里头感到一阵阵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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