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七,在波才和彭脱率领颍川、陈国十七万黄巾和并州军决战的同时,汝南太守赵谦率领着三千郡兵、四千民壮接近了召陵城。在离召陵县城还有二十里的时候,赵谦又有些迟疑了。
赵谦的底子是个儒生,还是比较多疑的那种,有点儿类似陛下,有选择恐惧症,平日里多谋少断,一向都是夫人当家的。如今夫人不在,无人替他决断,他就不知该如何抉择了。黄巾刚刚在召陵附近击败了右中郎将朱儁率领的汉军,竟然立刻移师北上了,这里面味道隐隐有些怪异,莫不是黄巾设的圈套?
“姐夫,是不是圈套,上前看一看,接上一仗不就明白了?你在这里转来转去,难道能把黄巾蚁贼全数转死不成?”张都伯看得心中焦躁,不禁出口相劝。“哦?此言大善!”赵太守顿时有个主心骨儿。“这么说,可以继续进兵了?”
张都伯气得一口血差点儿没喷出来,你个窝囊废!我姐不在,你啥都做不了!平日里道貌岸然,望之如巍巍高山不可仰望,谁知做起事儿来还不如一个女子有决断!这也怪不得张都伯,大汉的清流,大多是这般摸样,大事做不了,小事儿不愿做,上嘴唇顶天,下嘴唇着地,就靠一张嘴忽悠人了。
但是气归气,毕竟是自家的姐夫,看在姐姐的面上怎么也要帮他一帮。于是张都伯自告奋勇,以姐夫的名义发起令来。“多派斥候哨探,务必要探明召陵附近是否有黄巾!张军侯,请你率领本部人马为先锋,在昭陵城下停止前进,列阵等待大部队。姐夫,你率领大军押后,到了召陵城下再看如何定夺,如何?”
“很是妥当!”赵谦满意地点点头,这小子还真有几分乃姐的气度,巾帼不让须眉,哦,是须眉不让巾帼!左右的都是赵使君的亲信,哪里不知道太守府内是是谁当家,一看赵使君点头应允,便应了一声诺去了。
二十里路,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四月初的天气,在中原已经很热了,太阳当空,四周无遮无挡,日头直射下来,不一会儿就晒得人汗流浃背了。盔甲上的铁片铜片被日光一晒,好似头顶顶了一个铁锅,身上披了灶台一般。
人人都是大汗淋漓,脸上的汗用衣袖擦了又擦,才稍稍觉得有一丝清爽。身上的汗,都聚集在腋下、脖子一带,一会儿就聚成涔涔的溪流,顺着胸腹脊背流下。不到半个时辰,浑身的衣裳就好似水洗过一般,走起路来滴滴答答地向下掉着汗珠。
“这该死的天气!”“贼老天,忒会给爷做对!”队列中开始有人低声咒骂起来,起初是三三两两的,后来就像蚊子一般嗡嗡响,最后竟然是破口大骂了。一路从天气、贼老天、一直骂到黄巾蚁贼,终于关联上了赵使君。
赵谦的马背上张着一顶青罗伞盖,比起其他人还算好的,可是周围没有一丝风,他又要讲究风度,在铠甲外面套了宽袍大袖。这等于是在滚烫的铁锅外面又裹了一层严密厚实的陶罐,直热得他频频擦汗。
张都伯倒是颇有些军人风骨,任凭黄豆粒儿大的汗珠从两颊滚滚而下,绝不用手擦拭。听得大家骂得不堪,他有心出口训诫,转念一想若是此时出手,会不会激起众怒?大战在即,莫要横生事端!罢了罢了!
众军正走的口干舌燥,只听得前军一片欢腾。“召陵县城到了!”张都伯连忙带马上前,手搭凉棚打眼观瞧。只见前方一座四四方方的城池,城高不过两丈,四门大开,无一兵一卒,似乎是一座空城。
“姐夫,你且督率全军歇息,我进城看看,是否是一座空城。”张都伯拱拱手,带着自己的十几个部下打马向前。“张军侯,还请你随我入城搜捡一番!”“诺!”张军侯爽快地应了一声,带着五百步卒跟在张都伯后面进城了。
城池虽然不大,里里外外探查一番也花了小半个时辰,斥候和步卒都回来复命。“回都伯,确实是一座空城!”“是空城!”张都伯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真的是一座空城?”赵谦大喜过望了。“姐夫,我亲自查探过,的确空无一人!”张都伯连连点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你做得很好,好好干,我们入城吧!”赵谦温言抚慰了一番,小舅子的能力和辛苦他是清楚的,稍加栽培就是很好的助力,夫人慧眼如炬呀!
“传令!全军入城!”“使君威武!”“张都伯威武!”全军顿时欢声雷动。
四月初七这一天,注定有很多人无法入眠,这一天牵动着很多人的心。汉军和黄巾军的第一次决战即将在颍川境内展开,这次决战将在某种程度上决定大汉帝国和黄巾军的命运。各式各样的信使匆忙地奔波在路上,传递着互相矛盾的信息。
荆州南阳郡的治所在宛县,宛县在战国时期属于楚国,是著名的铁产地。秦以后为南阳郡治,秦昭襄王置县,汉承秦制,本朝在此也置有工官、铁官,是著名的铁产地和冶炼之地。如今,铁山仍然源源不断的出产着铁矿石,冶铁的炉火仍然熊熊燃烧,只是早已物是人非,,宛县换了主人,从汉军变成了黄巾。
黄巾占领宛县已经两个月了,二月份,神使张曼成率领六万黄巾攻占了宛县,然后大开府库开仓放粮,如今已经武装训练了十五万黄巾。这两个月以来,张曼成的生活极为规律,吃过早饭后,他先要去校场看出操,然后去铁工看新出的武器甲胄,下午则在官衙处理公务。
官衙就是原来的南阳太守府,是一栋七进三套的大宅,黄巾入城后,张曼成就把它作为了自己的府邸,里面住满了他的亲军。“大帅,韩忠、孙夏求见!”张曼成正要坐下来歇息,左右就进来禀报了。
“哦?叫他们进来吧。”韩忠、孙夏是张曼成手下的两位渠帅,再加上赵弘,就凑齐了神使手上的三柄尖刀。这三人深受神使信任,是他的直属嫡系,说话从不见外。赵弘天性隐忍坚毅,练兵的天赋极高,常说兵在精而不在多,部下八千黄巾力士营,是黄巾军中精锐之中的精锐。
韩忠、孙夏二人也颇有军事才干,带兵讲究多多益善,每人手中都有四五万部队,是南阳黄巾中的台柱子。这太守府两人来过多次,自然是熟门熟路,当下闲庭信步,进了大门来见神使张曼成。
“参见神使!”韩忠、孙夏一起行礼。张曼成正蹲在地板上喝茶,手里是一把硕大无比的铜壶,里面盛满了凉茶,张曼成蒲扇般的大手握住铜壶,嘴对嘴地正在牛饮。见两人进来,以眼示意两人坐下,自己又饮了半晌才咚的一声把铜壶掼到地上。
“你两人来了?兵练得如何了?”张曼成用袖子擦擦嘴巴,蹲在地上,仿佛蹲在田间地头一样。“比半个月前强多了!不过,该拉出去见见血了,这兵不见血,就是十足十的生瓜蛋子,上了阵是不顶事儿的!”一提起练兵,韩忠立刻就眉飞色舞了。
张曼成嘬了半天牙花子,才从嘴巴里挤出一句话。“也好,明日每人去兵甲库里支五千副兵甲,然后出去转个圈儿吧。”张曼成伸出了一根手指在两人面前晃了晃。“一个月,以一月为限,到时候必须回来,我有大用场。”
一副兵甲是一个单位,包括一支矛、一柄环首刀、一副头盔铠甲、一张藤牌、一张弓和三十支箭,五千副兵甲已经足以武装一支精锐部队了。韩忠、孙夏一听,顿时喜出望外了,连忙拱手道谢。“多谢神使!我二人必不负神使所望,打造一支强军出来!”
张曼成摆摆手:“莫说这些拜年话儿,你们这次出去,劫掠还在其次,主要是汰弱留强。去粗取精,给我打出两支精兵!一个月后,汉朝的大兵也该到了,只要打赢了他们,我就带着你们北上洛阳!”
“哦!”韩忠、孙夏立刻动容了,原来神使还有如此气魄宏大的计划!只要攻下洛阳,就实现了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最终目秒,那时只要把大贤良师迎到洛阳,天下太平就可以实现了!想到这里,两人的双眼立刻就亮了起来。
“神使,我们立即起兵,全军北上攻击洛阳,如何?”孙夏的两眼放着光,定定地盯着张曼成。“哈哈!”张曼成大笑了。“北上攻击洛阳?谈何容易?洛阳是汉朝的京师,周围有八大关,易守难攻,还有数万汉精锐据守。一旦攻击受阻,屯兵于坚城之下,到时候进无可进,退无可退,岂不悔之晚矣?”
说到这里,张曼成微微一笑。“我屯兵宛县两月,所谓何来?为的是打造盔甲兵刃,训练士卒,一旦时机到了,就会立刻北上攻击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