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马府正门外,瓮城的铁栅栏落下的那一瞬间,赵谦的一颗心立刻就沉了下来。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原来严宽严大郎一直在和卫陶虚与委蛇,他的一颗心终究还是向着自己的姐姐昭懿夫人严嫣和姐夫大司马吕布的。说句实话,他和卫陶都被严大郎骗了,而且被骗得很惨。且不说没能骗开城门,就连他们的首脑人物和大致措置,想必严大郎也知道了。
血浓于水,以宗族为重,这是本朝士人在生死攸关之际第一个想到的。只有保全了宗族,自己的血脉才能延续下去,至于国家、天子之类,都是过眼云烟。但是,严大郎能够舍弃妻子黄氏和独子严和的性命,直接选择站在了大司马吕布一边儿,多少还是有些出乎赵谦预料。
若是能够利用严大郎骗开城门,自然是省力省事儿,若是不能,就硬攻好了!在大汉的京师洛阳城里,我赵谦有三四万军队,严嫣手下的汉军,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一万人!我这三四万军队即便都是豆腐渣儿,也要把这一万汉军撑死!想到这里,赵谦终于下定了决心。
“传令!即刻猛攻大司马府!捉住太后唐姬、世子刘熙、昭懿夫人严嫣三个人的,一律官升三级,赏黄金千斤!其他出力将士,赏赐有差!传令!立刻将严宽的妻子黄氏、独子严和处死,枭首示众,以儆效尤!”赵谦毕竟是三世八公的贵胄出身,一旦下定了鱼死网破的决心,顷刻之间便有了决断。战事进行至此,只有抓住了唐姬三人,才能和朝廷讲条件。若是让这三个人逃出生天,或者是等到并州军的援兵赶到,此次起兵定然会必败无疑!
“启禀太尉,卫家主已经自告奋勇,带着他的人去收拾严宽的妻子去了!”左右连忙在一旁拱手答道。“走了有多久了?”赵谦诧异地问道。“有一刻钟了,严大郎走马进入城门的那一刻,卫家主就大叫一声不好,说是上当了!我等以为是太尉同意了的,就未曾拦截!”
看着左右慌张的面孔,赵谦长叹了一口气。古人云,树倒猢孙散,如今大树还没有倒,猢狲们就已经各寻生路去了。罢罢罢!既然骗不开城门,卫陶的那几百人就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那就随他去吧!等到我攻下大司马府,拿住了太后唐姬、世子刘熙、昭懿夫人严嫣三人之后,再跟卫陶算账!至少,他的那个九卿和乡侯,就不要再做春秋大梦了!
此时此刻,大司马府的攻坚战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在赵谦开出的巨大赏格激励下,叛军们舍生忘死,拼了命一般往上冲。两万多人手里抬着杂七杂八的梯子,挥舞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大声地呼喊着,潮水一般涌到了城墙底下,然后放下梯子,一窝蜂般地蚁附登城。
把守第一重城墙的是大司马府中的一千多卫士,他们当中的骨干都是吕布的并州旧部,普通士卒则是司隶各县挑选出来的精兵。再加上投石车和床弩、神臂弓这样的大杀器,原本守得滴水不漏。可是,等到叛军们的投石车和床弩上阵之后,他们立刻便落在下风了。
轰隆隆??????嗖嗖嗖??????嗖嗖嗖??????城上城下,汉军和叛军展开了激烈的厮杀。圆滚滚的投石在空中飞来飞去,然后重重地落在地上、城墙上,再弹起来,再重重地落下,开出一道道的血槽。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挡者披靡,刹那之间,大司马府周围变成了无间地狱。被圆滚滚的投石擦过的人,立刻变成了一滩滩的碎肉,大量的鲜血立刻浸湿了地面。
伴随着呼啸而至的的投石,床弩也发出了阵阵的怒吼,数百支巨大箭矢一齐发射,扑向敌对的双方。巨大的箭矢呼啸着掠过高空,洞穿了一个又一个士卒的胸膛肚腹,尖利地呼啸着继续向前,直到像串糖葫芦儿一般串了七八个人,这才重重地落到了地上,溅起一片黄尘。
被倚为长城的投石车和床弩被叛军克制住了,汉军的伤亡立刻就呈几何数字上升了。在短短的百余息内,便伤亡了一大半儿。站在高高的瞭望台上观战的马忠立刻便发现了问题。“用投石机抛射火油!先干掉叛军的投石车和床弩再说!这样下去,我们是支持不了多久的!”
马忠虽然不是临战冲锋的猛将,也曾经跟随着大司马吕布身经百战,舍生忘死,一眼就看到了其中的关窍儿。“诺!”左右轰然一声应诺。在瞭望台上就布置着最新式儿的床弩和神臂弓,百余个神射手立刻张弓搭箭,瞄准了叛军的床弩和投石车,他们屏气凝神,一箭飞出!只听得一阵巨响,叛军的床弩和投石车立刻被浇上了火油,顷刻之间便燃起了大火!
“做得好!”马忠伸出了大拇指,连声赞叹道。从瞭望台上远远望去,叛军军阵之中,燃起了一团团的大火,那是床弩和投石车的所在。几百个火团轰然炸裂开来,四处星散,那是被火箭射伤的叛军在四处逃窜。几百个叛军立刻被打懵了,带着身上的火焰到处乱窜,顿时引起了一片混乱。“杀死他们!绝对不能让他们四处乱跑!”赵谦手按宝剑,戟指大喝道。
“加紧进攻!汉军快撑不住了!”筱翁挥舞着手中的宝剑,大声吼道。“诺!”四周的叛军轰然一声应诺,再次潮水一般冲了上去。叛军军阵之中,城墙根儿上,叛军步卒们仍然悍不畏死地蜂拥而上。后半截儿的弓弩手们纷纷调转了箭矢,将那些四散奔逃的士卒射死。
赵谦和筱翁的命令下得很及时,不到一刻钟,叛军军阵之中就恢复了秩序,数百个着火的步卒已经被全数射死,千余叛军步卒也从四面八方登上了第一重城墙。第一重城墙之上,只剩下了数十个汉军,大半儿还身上带伤。显而易见,第一重城墙已经唾手可得了。
“太尉,我们的投石车只剩下了了一辆,床弩也只剩下两张,剩下的战事,就要拿人命去堆了!”筱翁用大袖擦了一下脸上的血迹和汗水,心有余悸地说道。“哈哈哈哈哈哈哈!”赵谦仰天狂笑了:“那就用人命去堆!左右不过是一些蝼蚁炮灰罢了!能够为我赵家去死,是他们的光荣!积来的福分!传令:投石机和床弩,瞄准第二重城墙,支援步卒蚁附登城!”
外城的战斗进行得异常惨烈,城内的战斗也同样惨烈,只不过这一回是汉军占了优势。
大司马府的正门,瓮城之中,遍地都是鲜血,遍地都是死尸,死伤枕籍,哀嚎遍野。破碎的旗帜,折断的兵器、都浸泡在汩汩的鲜血之中。瓮城之上,不时有箭矢射落下来,痛苦的哀号声便随之归于静寂了。一切都似乎静止了,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如同黑夜一般。
四五百敢死队都躲在了幽深狭长的城门洞里,他们大声地喊着号子,用力地推着下了三道儿门插儿的城门。城门洞里弥漫着汗臭的味道,还有浓重的臭脚丫子味儿,其间夹杂着鲜血和脑浆的味道儿。但是,所有人都没有在意,此时此刻,只有推倒城门杀进城里,才能有有一线希望活下来。跟性命相比,这些味道儿都不是事儿!是死是生,就在此一举!
叛军们的努力终于成功了,伴随着轰然一声巨响,大司马府的城门终于轰然洞开了!城门洞内的叛军们发出了一声声兴奋的怒吼,各持兵器,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只要冲出去,里应外合,就能攻下大司马府!到时候儿官升三级,黄金千斤,就可以娇妻美妾独享安乐了!
随着大司马府正门的轰然倒塌,最前面的十几个叛军随着漫天飞舞的尘埃,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他们挣扎着正要爬起来,先是后背,再是全身,立刻赶到了钻心地疼痛。千余只大脚从他们的身体上践踏而过,浓浓的土腥味儿和臭脚丫子味儿扑鼻而来,令人张口欲呕。不过这只是刹那之间的事儿,数息之后,他们便失去了听觉、视觉和味觉,变成了一滩碎肉。
可是,迎接这些叛军的,不是鲜花和掌声,而是迎面飞来的利箭。“放箭!三连击!”早已等候在百余步外的汉军军侯冷冷地下了命令。数百张床弩、神臂弓分为三拨儿,接连不断地发射,将急冲而来的叛军敢死队们射成了筛子!叛军们不断地向前冲,又不断地中箭倒地,一时之间,鲜血和碎肉齐飞,弓矢与脑浆共长天一色,整个城门洞外立刻变成了无间地狱。
“夫人,第一重城墙已经被叛军攻陷,叛军现在正在猛攻第二重城墙。好在我们消灭了城门洞中的叛军,放下了第二重铁栅栏!照这个样子,我们顶多还能支持一个时辰。赵子龙的两万骑兵,现在也应该到了吧?”刺奸将军刺奸将军马忠用大袖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说道。
是呀,赵子龙的两万骑兵也该到了呀?他现在究竟在哪儿?严嫣蹙起了双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