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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2章: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
    十月十八日,辰初时分,司隶校尉部,河南尹,管城大营。
    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中,散发出阵阵热浪,即使是在初冬时分,照在人的身上也暖洋洋的。煞风景儿的是不时刮过的西北风,带着肃杀的寒气,刮得周遭儿的树木不断起复,就好似低头膜拜,称臣纳贡一般。森林中的鸟雀们早就飞得无影无踪了,只留下静寂的阵阵风声。
    管城大营周围的数十里之内,遍地是枕籍的尸首,残肢断臂一堆堆的,到处都是。原本汩汩流淌的鲜血早就凝固了,和遍地的黄尘黑土混合在一起变成了暗红色,在皑皑的白骨之中闪烁着妖异的红光。破碎的盾牌,撕裂的旗帜,折断的刀枪布满了整个原野,远远望去,就好似修罗地狱一般,一片死寂。在初冬的静寂之中,肃杀的西北风一阵阵刮过冲向东南。
    并州军和冀州军的辎重兵们推着车子,打着白旗儿,在遍地的尸骸之中艰难前行。双方默契地保持着一定距离,即便是偶尔碰上了,也都迅速地对视一眼,快速地脱离接触。他们的任务就是在小山一般的尸堆之中寻找生还者,把他们抬上小车,迅速地运往后方救治。
    在管城大营的东方,也就是通往大汉的京师洛阳城的官道两旁,密密麻麻地都是冀州军的溃卒和俘虏。这些俘虏看上去至少有七八万人,他们个个衣衫不整,面容憔悴,或坐或卧,静静地等待着命运的判决。在他们周遭儿,四五千并州弓骑兵手持弓弩,正在严阵以待。
    并州精骑的突袭虽然只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对冀州军造成的打击却是空前绝后的。袁绍的冀州军原本有还有二十多万,虽然这是虚数儿,是加上辎重兵的数目儿,可是,看上去还是一支齐装满员的精锐之师。如今,被俘的冀州军足足都七八万之多,再加上战死战伤的和逃散的,恐怕就有十三四万之多了。以五六万的残兵败将对阵二十余万的并州军,结果儿用脚指头都能数得出来。因此,卫将军高顺发出了撤退的命令,攻坚破阵,本非骑兵之所长。
    “一场好睡,的确能使人精神旺盛。卫将军,战况如何了?”吕布伸了一个惬意的懒腰,从榻上站了起来。“主公,我刚刚下令所有骑兵撤出战场。我军俘虏冀州军七万八千人,斩首三万两千,如今袁绍军中,残兵败将大约还有五六万。此战我军战死三千八百人,战伤一万两千人,七成儿都是轻伤。我已经命令步卒稍事休息,然后在投石车和床弩的掩护之下,猛攻袁绍的中军大寨。”高顺伸手取过一纸文书,静静地放到了吕布的面前,满脸都是凝重。
    “小顺子,袁本初大概是要逃跑了,你要注意,万万不能让他溜了。”吕布挥挥手,并没有接高顺递过来的一纸文书。相反,他的双眼望了望中军大帐中的偌大沙盘,用手指了指管城的位置。“至于他想往哪里跑,目前还不清楚。以袁本初的智慧,大概是要分路逃跑,借以迷惑我军。至于哪一路是真哪一路是假,那就不好说了。”吕布抬起头望着高顺说道。
    “重点应该是东面和北面儿,我特意安排赵子龙的选锋军卡住了这两面儿。”高顺答道。
    “诸君,事已至此,兵败之势已成,再说什么都没什么用处了。唯今之计,是速定行止。诸君有什么意见,尽请直言!如今,大家伙儿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是还各存心思,项上人头落地之日就近在眼前了。何去何从,请大家直抒胸臆,大家各抒己见,看看如何措置。”
    袁绍坐在案几之后,满脸忧思,看上去就像一个颓废大叔。说句实话儿,这一次惨败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吕奉先和并州军惯于偷袭,我他娘的怎么就没想到呢?要是我想得再多一些,多做一些措置,二十万大军也不至于灰飞烟灭!可是大错已成,即便是铸九州之铁也无法挽回了。袁绍不得不强自镇定下来,仔仔细细地筹划一番日后冀州军的出路。
    “主公!我方才在望楼之上仔细查探了一番。并州精骑正在换马休息,十万步卒正在对我军形成合围之势,我军的四周有若铜墙铁壁一般。再过半个时辰,等到并州军的床弩和投石车布设完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我军发起猛攻,我军就危险了!以我军现存的五六万残兵败将,是绝对扛不住十万并州步卒的雷霆一击的!唯今之计,只有分兵数路突围了!”
    袁绍的话音儿方落,负责监护诸君的奋威将军逢纪立刻就开口了。他的衣甲战袍之上满是暗红色的血迹,斑斑点点,触目惊心。在方才的激战之中,沮授身先士卒,一连砍翻了四个并州精骑,身上也负了两处轻伤。就因为这一点,他赢得了冀州军全军上下的由衷尊敬。
    逢纪的话儿在在场诸将之中引起了阵阵私语,可是,片刻之后,私语声就停止了,诸将的目光都落在了袁绍的身上。事情儿是明摆着的,并州精骑的突袭取得了巨大的战果,剩下的事儿就是并州步卒的了。放着床弩和投石车不用,用精骑进攻坚城,那才是十足十的傻瓜!眼下,冀州军只剩下了五六万,这还是算上辎重兵的的数字儿,如何抵挡得了十万大军?
    “元图,你是奋威将军,你认为该当如何?”袁绍也不废话,直接把球儿踢给了逢纪。“主公,如今战败之势已成,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要考虑冀州军的前途和命运。依我之见,主公应该亲率精骑,昼夜不停,千里驱驰,星夜赶回冀州。若是再晚上几日,等到我军的败报传到冀州,冀州就要大乱了。若是冀州官员士绅揭竿而起,归降并州军,那就全完了!”
    逢纪按剑而立,满脸凝重地说出了这一番话,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激荡万分,大势如此,夫复何言?“甚善!”大将颜良的言语一向如此简洁。“他奶奶个熊!奋威将军所言甚是!俺文丑愿意用手中的大刀保得主公无虞!”身披八创的文丑还是一如往日的桀骜不驯。“也只有如此喽。保不住冀州,大家伙儿连吃饭的碗都没了。”老将淳于琼手捻须髯说道。
    “既然诸君都无异议,便如此措置了!”逢纪右手猛地向下一挥,斩钉截铁地说道。冀州是根本之地,若是失陷,在座的众人不仅砸了饭婉儿,还没了重打锣鼓另开张的机会。只好像号称汉室宗亲、中山靖王刘胜之后的刘备刘玄德一般,惶惶如丧家之犬,四处乞食了。
    “诸君,依我之见,应该如此措置。先是派出一支步骑,向南阳方向突围,在那里有公路的三十万大军,冀州军穷困潦倒之时,去投奔扬州军,这事是题中应有之义。如此一来,定会吸引并州精骑滚滚向南。然后,再分兵向东向北突围,吸引并州精骑前往追赶,主公扮作士卒打扮,卷起大旗,混在这数路兵马之中。主公以轻骑出逃之后,每逢岔道儿,定要分出数路奇兵,借以迷惑追兵。最重要的是,要留下一支大军,死战不退,死死拖住并州军。”
    逢纪的话儿终于说完了,他抬起双眼,双目从诸将的脸上一一扫过。前奋威将军沮授的殷鉴在先,他不能不引以为戒,话我是说完了,至于任务如何分派,我逢纪不去操那一份儿闲心。“我愿意引兵向南!我就是南阳人,和公路好说话儿。”老将淳于琼一拍案几说道。他奶奶个熊!老子可不愿意留下等死,只好选择南下。“我愿随淳于将军南下!”许攸叉手说道。他的性子跋扈,嘴巴又臭,得得罪的人太多了,为了防止别人下黑手,他不得不如此。
    “我愿意留下来抗击并州军,为诸君赢得撤退的时间。”高览长身而起了!他早就和杨修杨德祖打好了小算盘儿。留下坚守的定然是大将,不外乎颜良、文丑、淳于琼和他四人之一,淳于将军已经声明要率军南下了,坚守的苦差事儿十有八九就着落在自己身上了。与其被主公袁本初点将,还不如自己识相儿一点儿,主动站出来。如此一来,多少还落个人情儿。
    果不其然,袁绍大为动容了,他满脸诚挚地望着高览,眼中闪烁着泪花儿。“元伯,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我袁绍的这一双眸子果然没有看错!只要我袁绍逃离生天,躲过这次大难,定然会千方百计,将你赎回!元伯,实在坚持不住之时,你可以投降并州军!”
    “主公之恩,实同再造!高览敢不从命?”高览早就得了杨修的指教,做戏做到十分儿,闻听袁绍之言,连忙做出一副诚挚感奋之状。“诸君!便如此措置,淳于将军和许子远南下,元伯将军留守管城大营,我率领逢纪、颜良、文丑返回冀州!一刻钟之后,立即出发!”
    袁绍右手猛地向下一挥,按剑而立,目视众将吼道。“诺!”诸将轰然一声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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