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防守白沙瓦城的军队,主体是七千印度斯坦步兵,除此之外,还有一万三千临时征募的军队。白沙瓦城的西门是重中之重,老将拉合尔部署了四千印度斯坦步兵,还有八千募兵。南门和北门,各有一千五百印度斯坦步兵和两千募兵。至于白沙瓦城的东门,只有一千募兵驻守。谁都知道,东门有一道笔直的悬崖峭壁,有它在,汉军是插翅也飞不过来的。
这七千印度斯坦步兵是跟随拉合尔征战数年的老兵,大多数都是拉合尔家族的私兵,训练和纪律都不错,也颇打过几场大仗。早在汉军的投石车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之时,这些印度斯坦步兵就各自找到了藏身之地,女墙下面、城楼后面都有。虽然不知道汉军祭出的是什么神器,先保护好自己还是必要的。他们刚刚藏好了,雨点一般的投石就猝然而至了。
西门城头之上,损失最大的,还是那些没头苍蝇一般跑来跑去的募兵。这些募兵都是白沙瓦城内的居民,白沙瓦城是中亚的交通枢纽、贸易中心和文化中心,城内的居民大多数都以贸易为生。小商小贩锱铢必较的气质,再加上他们的信仰,注定了他们并不适合做战士。
果不其然,第一批投石凌空落下之时,城上城下的募兵们立刻就炸窝了。等到投石在城头之上肆虐,在人群之中犁出一道道血槽,鲜血四溅,残肢断臂漫天飞舞之时,这八千募兵立刻就崩溃了!他们扔下了手中的武器,双手抱头,嘴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哀号,四散奔逃了。
说句实话,打垮这八千募兵的并不是汉军的投石,而是这些投石造成的恐怖气氛。对于这些习惯于锱铢必较的小商小贩来说,钱财第一,生命第二,只要不耽误他们赚钱,谁做白沙瓦的王,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作战的意志不怎么样,逃跑的本事倒是一流的,转瞬之间,除了躺在血泊之中的尸体和重伤号,募兵们走了个干干净净,连执行军法的机会都不留。
八千募兵死的死,逃的逃,就这样烟消云散了。这一幕,让刚刚爬起来的印度斯坦步兵们看得目瞪口呆了。乖乖隆的咚,商业城市之中,果然没有真正的战士!现在怎么办?“往那里看!将军们都冲下城去了!”蓦然之间,几个眼尖的印度斯坦步兵手指着城下大声吼道。
城头之上,汉军的投石仍在肆虐,城头之下,花拉子模轻步兵和塞人重步兵潮水一般地从城门洞里涌出来。几个冲到城下的印度斯坦将领互视一眼,他奶奶个熊,和汉军拼了!“随我来!把那些杂碎们赶出去!”几个将领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带着左右的亲兵迎头冲了过去!
在贵霜帝国的军队之中,月氏人的地位最高,其次便是印度斯坦人,三等的是粟特人、罽宾人,至于花拉子模人和呼罗珊人,还有最早被征服的塞人,连三等民族都算不上。印度斯坦步兵惧怕汉军不假,可是,他们不怕花拉子模人和塞人,在这两个民族面前,他们有一种天生的自豪感。花拉子模人也好,塞人也罢,都被征服了多次,而印度斯坦人只有一次!
眼看印度斯坦裔的高级将领们冲锋在前,后面的普通士卒顿时便豪气干云了。贵族老爷们都冲上去了,我等贱命一条,又有什么可怕的?人死卵朝天,怕他个球!冲!冲上去砍死几个花拉子模人和塞人,没准儿还能发上一笔小财。于是乎,三千多印度斯坦步兵呼啦啦冲了上来。转瞬之间,在城门洞的东出口便展开了一场血战,两边儿兵兵乓乓,都打出了真火。
城头之上,拉合尔从女墙后面抬起头来,从观测孔中向外仔细看了看,汉军的投石车后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步兵,不少人还抬着云梯。此时此刻,或许是不胜负荷,或许是为了节省投石,汉军的投石车竟然哑了。但是,后面抬着云梯的花拉子模轻步兵却向城墙冲过来了。
“传令!南城和北城城墙之上,只留下五百印度斯坦步兵和五百募兵,东城城墙之上只留下两百募兵,剩下的所有士兵,都给我调到西城来!汉军马上就要蚁附登城了!快!让他们跑步过来!再晚了就他娘的来不及了!”趁着汉军投石车沉寂的间隙,老将拉合尔快跑几步,退到了望楼的废墟之上。在这里无遮无挡,视野开阔,是指挥全城守军的最佳所在。
唉!没想到汉军的第一轮进攻竟然如此迅猛,照这样看来,不知道白沙瓦能守上几天。这种悲观的念头儿在拉合尔的脑海之中只是闪了一闪,转瞬之间,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比起在这里顾影自怜,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干!老将拉合尔大吼一声,带着自己的亲兵冲下了城头。他是百战之余的老卒,临阵指挥经验极其丰富,此时此刻,正是他奋勇争先之时。
白沙瓦西城城门洞内城出口之处,印度斯坦人和花拉子模人正在鏖战,每时每刻,都有百余人倒下。花拉子模轻步兵是中亚最优秀的轻步兵之一,左手小圆盾,右手弯刀,胜在动作灵活,一击必杀。塞人的希腊式重步兵则用木制的大盾屏蔽了敌军的大多数攻击,同时给受伤的花拉子模轻步兵提供临时的避难所。他们右手的短剑就像毒蛇一般瞅空子就咬上一口。
进攻的汉军以塞人重步兵为中心,以花拉子模轻步兵为矛头,一浪接着一浪,一波接着一波,波涛滚滚,一往无前。反观敌军,印度斯坦步兵全身只披着短甲――类似于汉军两档铠的样式儿,没有头盔,手里是一把弯刀。用来补偿铠甲缺陷的,是一面偌大的木制盾牌。
两军这一交锋,印度斯坦步兵手中的偌大盾牌就成了累赘。那种盾牌在列阵厮杀之时,可以有效地保护住士卒的身体,可是,在短兵相接之时,就显得过于笨重了。花拉子模人和塞人实在是太了解印度斯坦步兵的这一缺陷了,他们猛地从塞人重步兵的盾阵之中冲出来,照着因地斯坦步兵的脑袋上或是大盾之间的间隙招呼,砍上几下,就嗖地钻回了盾阵之中。
在花拉子模轻步兵的偷袭战术之前,印度斯坦步兵们顾此失彼,左支右挫,再加上花拉子模人和塞人占据了先机,立刻就倒下了一大片。在内城城门洞口,累累垂垂,到处都是都是各式各样的尸体,大部分都是印度斯坦步兵的。地上溅满了粘稠的鲜血,还有白色的脑浆、粉红色的碎肉和残缺不全的尸块儿。人们大声地呐喊着,咆哮着,然后重重地倒下去。
“闪开!用弓箭!用弓箭射击!”看着印度斯坦步兵们一片片地倒下,一个印度斯坦裔高级将领终于发话了,他愤怒地咆哮着,张弓搭箭,射出不了第一箭!嗖!嗖嗖嗖!嗖嗖嗖!顷刻之间,后面的印度斯坦弓箭手们也开始发威了。密集的箭矢就像雨点儿一般激射而来。
“哎呀!”“不好!”“我中箭了!”“自己人你也敢射?”刹那之间,便响起了一阵凄惨的哀号。这些哀号声大多数是花拉子模轻步兵发出来的,小部分出自印度斯坦步兵之口,为了将花拉子模人挡在城门洞中,情急之下,印度斯坦弓箭手们展开了无差别攻击。只要是挡在前面的人,就必须死掉,无论是印度斯坦人,还是花拉子模人,亦或是那些该死的塞人!
印度斯坦弓箭手一出马,花拉子模人人立刻就受到了重创,冲在最前面的数百人尽数都倒在了激射而来的箭矢之下。侥幸存活的也赶紧后撤,躲在了塞人重步兵的巨盾之下。只听得乒乒啪啪一阵乱响,塞人重步兵的巨盾之上,立刻布满了箭矢,如同爆豆子一般响亮。
“他奶奶个熊!叫弩手上来,我们也有弓弩手!那些手持床弩呢?都他娘的死到哪里去了?”一个雄豪的声音粗野地骂了起来,这个声音正是尧里瓦斯-愤怒的老虎发出来的。“就是呀,弩手都死到哪里去了?”“往这里来,尧里瓦斯大人发怒了!”城门洞中的花拉子模人如梦初醒了,他们大声地咒骂起来了。他奶奶个熊,老子们也有弩手,比印度斯坦人的厉害!
“弩手马上就来了,尧里瓦斯大人,您老人家一定要挺住!”在爆豆一般的飞蝗箭矢之中,弩手的指挥官陪着笑说道。他奶奶个熊,弩手要是再不来,我老人家可是真的要挂了!尧里瓦斯心中暗道。方才夺门之时,为了昭示自己的武勇,他特意冲在了最前面。如今想来,实在是莽撞之极,只要差上那么一星半点儿,愤怒的老虎就成了一只如假包换的死老虎了。
唉!我尊敬的将军大人呀,您那边是不是也该开始了?尧里瓦斯心中暗自腹诽道。